夫妻兩個發財心切,硬著頭皮移開棺蓋,手舉燈燭向內照看,隻見棺中屍體平躺,是個留著黑色短須的中年男子,閉著眼兩手垂在身邊,樣子十分安詳。
既是男屍,便由包子媳婦動手,她屏住呼吸下到棺內,拿繩子去套那死人的脖頸,由包子在後麵推著,緩緩將屍體抱起。
等到都安排定了,包子媳婦正要動手斟酒,此時月光如水,灑遍了荒山,她就看跟自己麵對麵坐著的死人,驟然睜開雙眼,目光如炬,旋即閉眼恢複了原樣,包子媳婦看得清清楚楚,頓時嚇得魂魄飛蕩,強行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嘴,這才沒叫出聲來,包子在一旁也看得真切,連忙揮手示意媳婦定下神來不要慌張。
原來民間盜棺刨墳的土賊,也有心訣相傳,凡是在開棺的時候遇見怪異,絕不能因為害怕而叫喊逃跑,因為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活人身上都有三昧真火,一旦被嚇破了膽叫喊奔逃,陽氣就會立即減弱,再也壓不住鬼氣了,所以夫妻二人強行忍住心中驚駭之意,急忙念誦了幾遍金剛咒,隻盼趕緊把酒給這死人灌下去,於是端起酒杯,戰戰兢兢地對死人說道:“死鬼,請飲下此杯薄酒。”
誰知這話剛剛說完,棺材裏那個死人突然再次睜開眼,直直瞪著包子媳婦,僵硬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獰笑,說道:“好極了!”隨即伸出手揪住了包子媳婦的頭發,墳地間陰風頓起,黑雲遮天,包子媳婦賊膽再大也嚇破了,隻剩下慘聲驚呼。
包子見狀同樣魂不附體,他也顧不得媳婦了,扔下燈燭轉身就跑,黑暗中不知遠近,掉到一條溝裏摔斷了腿,就此昏迷不醒,白天有鄉民從附近路過,見包子滿身是血躺在地上,看那土賊的裝束和一身黑肉,也不像安分守己的良民,便繩捆索綁抬到官府請賞。
包子醒來,發現自己身在公堂,還想混辯躲罪,可官府那些公人也不是吃素的,見這大漢異於常人,賊頭賊腦,卻似要犯山陰包子,那個亡命徒乃是地方上的巨賊,入過撚子做過流寇,官府緝拿多年始終未果,於是當堂取來畫影圖形對照,又以大刑逼供,包子見遮掩不住,隻得認下所作所為,打在死囚牢裏押了三天,原來國家處決反叛,向來是決不待時,不必像別的死囚一樣,會集中等到秋後開刀問斬,所以很快便押赴市曹,可歎山陰包子,橫行一世,到頭來吃了一剮。
官府也根據包子所招口供,到他夫妻刨墳盜棺的現場勘驗,但那地方確有一個被挖開的墳坑,當中一口揭開蓋子的空棺,鋤頭燈燭斧頭鑿子等物丟了一地,唯獨不見了棺中屍體和包子媳婦,搜遍了十裏八鄉一無所獲,終究不了了之,成為了清末的一樁懸案,稗官野史中有很多關於此案的記載,隻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臭魚每講到驚心動魄之處,便會虛張聲勢,通過擬聲和動作來嚇唬人,加上這古屋裏本就陰暗,他說到包子夫妻開棺遇到厲鬼的部分,正趕上水燒開了,阿豪揭開罐子掏茶葉,屋內忽然卷起一陣打著旋的陰風,吹得油燈忽明忽暗。
我們幾個人見此情形,都感到心頭“怦怦”直跳,同時起身察看,但是沒發現古屋中有漏雨透風的地方,那陣陰風也不知去向了,便重新坐下喝茶,接著聽臭魚講的這段“山陰包子”。
說到最後,陸雅楠對故事的結果頗為揪心,她問臭魚那女子和棺材裏的死人,究竟到哪去了?
臭魚道:“那就不好說了,估計是棺中厲鬼附屍,把那土賊揪進去吃了,難說後來這屍怪躲哪去了。”
我說:“臭魚你是專門喜歡這種又黃又暴力的段子,還反複強調在曆史上確有其事,誰會相信?”
臭魚道:“好歹是咱從書上看來的,怎麼也比剛才阿豪道聽途說來的事可信!”
阿豪對臭魚說:“舊時這種稀奇古怪的事很多,古代稱這種死後能從棺材裏活過來的屍體為走影,即走屍,是能行動的僵屍之意,不過都是稗官野史裏記載的東西,完全不能當真。”
臭魚抱怨道:“你們太不仗義了,聽完段子過足了癮,非但不誇幾句,還淨挑毛病,那山陰包子為禍一方的時候還沒我呢,我上哪去知道它是真是假?”
藤明月道:“我想既然是聽故事,就沒必要考證真偽,如果都是真事,那還能算故事嗎?總之這是個很有意思的故事,我們都被吸引了,這是值得肯定的。”
臭魚見藤明月替他說話,大為感激,又指責我跟阿豪兩人素質太低,該請藤老師給我們倆補補課,提高一下素質。
而陸雅楠聽完山陰包子的故事,還覺得意猶未盡,希望臭魚再講一個。
臭魚想不出什麼新詞兒,推說由於剛才講得太投入,用力過猛,情緒一時半會兒調動不上來了,他瞧外邊這場雨越下越大,還不知要在這屋裏呆多久,就提議不如每個人輪著講,然後對我說:“該你頂上了,給大夥講一段吧,關鍵時刻可別掉鏈子……”說完給我倒了杯熱茶。
我總覺得這屋子裏氣氛詭異,沒心思去講那些胡編亂造來嚇唬人的段子,見臭魚倒了茶,便端起茶杯喝了兩口,感覺又苦又澀,這輩子沒喝過比這更難喝的茶了,還不如喝白開水,隻好又摸出香煙點上一支,一看藤明月和陸雅楠都等著我講故事,心想也別脫離群眾了,既然大夥想聽,不妨隨便講點什麼,可講什麼好呢?忽然記起幾年前的一段遭遇,那年夏天我開出租車的時候,曾在途中遇到過非常詭異的事情。
藤明月奇道:“我剛聽阿豪說你們是做藥材生意的,怎麼以前你還開過出租車?”
臭魚說:“別看我們張總年紀輕輕,風風雨雨經曆的事可不少,天底下都快裝不下他了,開出租車算什麼?他還寫過詩呢,詩是一般人寫得了的嗎?沒多少年的人生沉澱和感悟,安敢滋出那丈二的尿去?”
藤明月和陸雅楠不知這話是否屬實,但也不免對我另眼相看,對我說道:“真沒看出來你還是位詩人,都寫過什麼詩?”
阿豪說道:“別提作品了,你們知道不知道有個詩人叫北島,在座的這位正是他師弟——南島。”
我說:“什麼這個島那個島,還他媽鳥島呢,我隻不過是無名大眾中的一個無名青年,你們倆別再給打岔了行不行?咱還是言歸正傳,給各位說說我當出租車司機時的一段經曆,其實我隻開過兩個多月的出租車,還是沒有運營許可證的黑車,其間卻有一次無比離奇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