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秋涼(2 / 3)

雲起至此便真正在草原上安定下來,過起了沒有政治,沒有權謀,以及不用工作,混吃等死的生活——這確實是在混吃等死。

每拓跋鋒簡單與族長商議簡單事務,劃分放牧疆域,族民嫁娶事宜。

草原民族的治理十分簡單,簡單到無需律法的地步,各家若有爭執,直接由族長裁定。

克魯倫河畔地區突厥族長年近老邁,頗有把族部之位傳予拓跋鋒的想法,拓跋鋒也不多什麼,一力挑起了振興族部的責任。

他與雲起帶來了中原地區的貨物,牛羊,馬匹,每月初一十五,則率領族中子民到長城邊境,帶著遊牧部落的產書前去趕集,換回大車的生活必需物。

酷寒過去,又是一年初春。

方譽年紀,很快便學會了突厥話,雲起溝通起來仍是頗有障礙,結結巴巴詞不達意,常引得突厥人豪爽的大笑。這令雲起頗為鬱悶。

“我要去趕集——”

“不——行!”雲起搖了搖手指,道:“你在家與姨呆著。”

春蘭就著帳外的冰水洗了頭發,隨手一捋,長發烏黑如瀑,招呼道:“方譽過來,姨帶你過河對岸玩去。”

拓跋鋒掀簾入帳:“方譽要買什麼書?單子給我看看。”

雲起漫不經心道:“帶他去罷,有什麼關係。”

拓跋鋒正色道:“不成,那子與你時一個德性,照顧一個闖禍精就夠我受的了。”

春蘭大笑,一手拖著方譽走了,雲起笑罵道:“得你不闖禍似的。”

雲起跟著拓跋鋒出帳,躍上牛車去,那時營帳群外已擠了密密麻麻上百輛車,幾名突厥夥子見雲起與拓跋鋒來了,便出聲揶揄數句。

拓跋鋒高聲了句什麼,笑著一揚長鞭,後隊哄笑聲中,車隊起行。

雲起雖不懂突厥話,卻依稀辨出自己的名字,當即尷尬道:“的什麼?”

拓跋鋒一腳架在車轅上,半摟著雲起,懶懶道:“你長得俊,問你娶不娶媳婦兒,要把他妹子嫁給你。”

雲起哭笑不得,又問:“你怎麼答的?”

拓跋鋒莞爾道:“答我倆相依為命,誰也不娶媳婦,自己過日子。”

雲起點了點頭,草原上冰雪消融,現出漆黑的土地,嫩草破土而出,開春又是個水草豐盛的好年。

一行車隊抵達長城邊上,雲起硬是被拓跋鋒關在部落中這許多日,如今好不容易出來放次風,早已跳下車去,懷揣銀兩,跑得不見影兒了。

長城邊集市月初,月半一開,開春時大漠十二族百餘部,塞外民族俱來此以物易物,關內漢商更是帶來了不少新奇玩意。又有波斯商人遠道而來,在集邊擺了香料,染料攤,好不繁華。

突厥夥子們你擁我擠,湊在一處商量給心上人帶禮物,雲起在中原住久了,對那飾物,玩意見怪不怪,隻朝著集市深處一路走去。

拓跋鋒自去尋找闊商賣牛羊貨物,雲起便獨自走到波斯商人攤位,拈起香料聞了聞,問道:“怎麼賣?你們大老遠的路,運幾包珈藍香,賺得回本麼?”

那波斯商人久在絲綢兩路往來,自通漢語,此刻見雲起衣著名貴,頭戴黑貂帽,作塞外人打扮,一身俱是極其華貴的皮料,脖頸上圍著條銀狐尾,氣宇不凡,既是漢人,又與突厥人一路。商人看了許久,竟看不出雲起來頭,但知道此人非富即貴,不敢怠慢了,忙笑道:

“哥笑,珈藍香是騙塞邊人的,要好貨裏麵請。”

那商人親手取了個匣,匣內裝有布包,又心翼翼地打開布包,登時滿帳幽香。

商人笑道:“哥看看這香怎樣?上等的好貨。”

雲起自住皇宮中,向來便是拿珍珠當彈子玩的家夥,見了那香自然認得,嘲道:“三書龍涎香,你這麼個捂著不見光,哄誰來呢。”

雲起也不問價,在帳內四處轉悠,取下壁上掛著的火銃,商人忙放下龍涎香收好,上前來阻道:“公子!這可是真家夥……”

雲起漫不經心道:“知道,這不是沒填火藥麼?哪兒運來的?按大明律法,走私火銃要抄沒貨物盡數入官……削波斯籍,收通關文書,發配從軍……”

一句話未完,那波斯商人已瞠目結舌,雲起一手倒騰那火銃,槍械聲響,又取來掛在一側的火藥填上,正要朝放一槍試試,那商人已駭得色變,搖手道:“公子萬萬不可!”

“你有幾支火銃?”雲起熟門熟路,端起火銃瞄準了波斯商人。

商人嘿嘿一笑,道:“就這一支,沒了。”

雲起想了想,道:“知道你藏著不少,爺都買了,箱子裏……”雲起微一抬下巴,示意波斯商人去開帳篷角落的鐵箱,吩咐道:“取出來,你點完給個總數。”

波斯商人險些下巴掉地,帳外忽地傳來高聲叫罵,雲起微一蹙眉,辨出那是突厥語,便手持火銃,匆忙出了街外。

在波斯人帳內駐留不到片刻,集市中竟是來大隊騎兵,隻見四處馬嘶牛哞,亂成一團,女人們大聲尖叫,哭喊著被元騎兵撕扯衣服,拖上馬去。

北元騎兵劫掠的對象,竟是附屬在突厥車隊後的北元女人!

拓跋鋒勃然大怒,突厥人各抽彎刀,大聲叫罵上前拚殺,那北元騎兵肆意大笑,四周無人敢管,商人們紛紛收拾貨物逃進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