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37(2 / 3)

司機點頭,啟動車子,向前麵追去。

坐在大巴車裏的同學都感到很奇怪,這次集體活動,事先為什麼一點都不知道。郊遊吧?不像,現在正是高考的緊張複習階段,怎麼能組織高三的學生去郊遊呢?參觀學習吧,事先也不通知,誰也沒有準備,而且不讓帶本帶筆。李老師這是要幹什麼呢?

李振東坐在大巴車的最前排,他目光炯爍,兩眼緊盯著前方,臉上沒有一點的笑容。他和司機師傅也不說一句話。從他那緊鎖的眉頭和毫無表情的臉上,同學們猜不出會有什麼好事。車子很快越過了襄河,開出了城市,向東郊開去。

坐在車子中排的章麗麗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這是往哪兒去呢?”

離她不遠的李文勇仍然是搖著頭:“不知道。”

趙俊飛坐在大巴車的最後排,他個子小,在後排的座位上一縮,不被同學注意。他閉著眼,昨夜又是補課到十二點半鍾,又困又累,他想睡一會兒,車子在不太平坦的郊區道路上顛了幾下,他很快就睡著了。

齊菲芳坐的出租車一出城就追上了大巴車。她先是讓出租車超過大巴車,在超車的一刹那,她用目光看著大巴車裏坐著的學生,沒有看到自己的兒子。她又讓出租車在前麵調個頭,返回來再從另一麵看,也是沒發現自己的兒子。但她想,要是這個李老師組織全班同學的活動,自己的兒子一定會參加。她絕定先不打草驚蛇,就跟在大巴車的後麵,看看這個李振東老師到底又要搞什麼鬼名堂。

大巴車出城走了一會兒以後,又向南一拐,順著一條不太寬的公路,向遠處一個丘嶺地帶開去。遠遠望去,那裏有一根很高很高的大煙筒,上麵還冒著煙。

一個同學吃驚地叫了一句:“前麵不是火化廠嗎?”

另一個同學點點頭道:“是火化廠。我爺爺死的時候我來過。”

不少同學都沒有來過火化廠,他們順著車窗向外看。車子在減速,離火化廠越來越近了。李老師從前麵的座位上站了起來,他轉過身,麵向全體同學,語調深沉地說:“同學們,今天上午,我把大家拉到火化廠來進行參觀。這裏是人生的最後一站。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都不容易,當他離開的時候,會是一種什麼情況呢?大家看了,就會知道了。不少同學沒有來過火化廠,不過大家不要害怕,一切聽指揮。火化廠已經為我們做了安排。”

李老師說完這些話,大巴車裏鴉雀無聲。誰也沒有想到,李老師會把他們拉到這個地方。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是無法述說的表情。這個時候,車子已經開進了火化廠的大院。車子一停穩,一個胸前戴著紅牌的四十多歲的男子在車門前等待。李老師第一個下了車,和他親切握手。坐在車門旁的同學看了他的胸牌,姓名:崔再生,職務:火化廠廠長。同學們跟著下車。

跟在大巴車後麵的齊菲芳,怎麼也沒有想到,李振東老師會把學生拉到火化廠來。她氣的,急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如果按照她的本意,她想立即衝進去,找到李振東,上前給他兩個大嘴巴。然後大罵:你是人民教師嗎?你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把高三的學生拉到火化廠?你,你這是犯罪……可她在關鍵的時刻還是控製住了自己。她汲取了上次兒子賣花的教訓,這個時候衝進去,打了班主任老師,兒子會怎麼辦呢?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高考了,打了老師,兒子高考就完了。再說,在這個火化廠裏鬧事,辦喪事的客戶也一定罵她。這是一個人離開世界的最後一站,需要安靜,不可惹事生非。但是,她絕不能看著李振東老師胡作非為而不管。她讓出租車司機把車停在火化廠的門外,她從兜裏掏出了手機,立即打起了報警電話。

她最先撥通了市長公開電話12345。“你是市長公開電話嗎?可不好了,市一高中三年一班的班主任李振東老師瘋了,他把高三一班的學生都拉到了火化廠。什麼,你問這事是不是真的?我是學生的家長,我就在火化廠的外麵,我親眼看見的。你問我的姓名?我叫齊菲芳,是政府信訪辦科長趙誌的愛人。你們快來人吧,越快越好呀!”

打完了12345,她又打110,又打電視台,報社等新聞熱線。最後,打給了一高中的校長室。打完了這些電話,她長歎了一口氣。她要在這裏看看,一會兒,李振東老師怎麼收這個場,他會立即在全市身敗名裂的。

同學們在火化廠的院子裏分列兩隊站好。廠長開口了:“同學們,你們今天到我們火化廠來參觀,不是參觀這裏的技術和設備,也不是來看這裏的環境。你們要看的,應當是活生生的,關於生命的現實。你們隨我來吧!”同學們跟著廠長,來到了一號大廳。這裏正舉著向遺體的告別儀式。看得出,這家很有身份,來的人很多。死者是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他挺年輕的妻子和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撲在遺體上放聲大哭。一聽到這撕人心肺的哭聲,幾個女同學忍不住地落下淚來。

廠長在一旁介紹說:“這位死者,是一位私營企業家,有幾百萬的資產。他因為一起經濟糾紛,一股急火,得了肝癌,光治病,花去了五十多萬。最終,他還是沒有能夠活在這個世上。”

廠長正說著,隔壁二號大廳的哭聲震天動地。同學們不由自主地向二號廳湧來。這個廳裏,並排放著三具屍體:一男一女,加上一個十多歲的男孩。他們的臉上盡管整了容,可仍然能看到破損的痕跡。七八個上了歲數的老人,還有十幾個中年人哭成一團。悲慘之情,無法言表。廠長在一旁介紹說:“這是一起車禍造成的一家三口人的意外死亡。他們的離去,給兩家父母以及親屬,都帶來了無比的悲痛。”

看著躺在那裏的那個十多歲的男孩,許多女同學都哭了,有的還哭出了聲音。從二號廳出來,廠長領著他們來到了三號廳。這裏很靜,隻有廖廖的十幾個人。當同學們走進去的時候,他們都驚呆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躺在那裏,她長得很漂亮,很動人,就像是熟睡了一樣。廠長介紹說:“這是我市一所大學的大一學生,因為一科考試不及格,覺得沒有麵子,服毒自殺了。她還留下了一封遺書……”

聽著廠長的介紹,看著已經離去的女孩,趙俊飛的臉色蒼白,他的鬢角冒出了汗珠,他的手也在不停地顫抖。

“她是昨天夜裏死的,今天早上剛送來。她是外地學生,家長還沒有趕到。家長看到她,該是多麼悲痛呀!”廠長在一旁繼續介紹說。

看著這個和自己幾乎相同年齡的女孩,同學們個個都流了淚。他們自覺地向這個女同學深深地鞠躬,表示哀悼。

從三號廳出來,還沒等同學們站好,隻聽院外傳來一陣刺耳的警笛聲。一輛110警用麵包車,一輛標有12345市長值班電話專用車,還有報社、電視台的新聞采訪專用車先後開進了火化廠的大院。從車裏跳出了警察、幹部、記者等人,他們一齊朝學生們圍來。

同學們見此,都目瞪口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誰把學生們拉到火化廠的?”衝在前麵的一個警長大聲地問。

“是我。”李振東大步地從學生的後麵走了上來。

“你是幹什麼的?”一個胸帶12345值班長的政府年輕幹部厲聲問道。

“我是一高中三年一班的班主任,我叫李振東。”

“是誰批準你把學生領到這個地方來的?”政府年輕幹部跟著又問。

“沒有人批準。我是班主任老師,我有權利對同學們進行教育。”李振東回答。

電視台的記者這時正抓緊拍攝。報社的記者也在小本子上快速地寫著什麼。

“你對學生進行教育是可以的。但你應當在學校裏上課呀,為什麼要把學生拉到火化廠呢?”政府年輕幹部又是大聲地發問。

“火化廠也可以上課。上生命之課。”李振東回答自若。

看著李振東這副神情,政府年輕幹部有些火了,他提高了嗓門:“你這是胡說。我是大學本科畢業生,現在正讀研究生。我怎麼就沒聽說過,還有什麼生命之課?”

“你不知道的東西多著哩!”李振東白了他一眼,狠狠地回敬了他一句。

這個時候,齊菲芳快步走進了院子,衝著那個警長說道:“我是學生的家長,是我及時發現的問題,一直跟蹤到這裏,並打電話報告的。”

一聽是這個學生家長報警的,幾個記者一下子把齊菲芳圍了起來,向她進行采訪,攝像記者也把鏡頭對準了她。齊菲芳侃侃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