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盼要搬家了,她要把租屋的那點兒屬於自己的東西都搬到華仔的公寓去。她特意到批發市場買了一個旅行箱,——就是“白楊樹”的那種箱子,帶滑輪,還有伸縮自如的拉稈。
在“夜總會”幹完了打掃衛生的活兒,趙小盼有意拉著那口箱子去找譚梅。
譚梅的目光果然被那口旅行箱吸引住了。
“喲,好漂亮的箱子。剛買的?”
“是,用它裝東西,我要搬家了。”
“搬哪兒去呀?”
“當然是男朋友那兒。”
“唔,就是你說過的,那個攝影師?”譚梅由衷地笑著,顯得很輕鬆。趙小盼的個人感情越是有著落,對於譚梅來說就越不成為威脅了。
趙小盼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是,是他。”趙小盼說,“今天晚上我得去忙那些搬家的雜事,請個假。”
“去吧去吧,”譚梅貼近趙小盼的耳朵悄悄地說,“我給她們打個招呼,統計的時候還算你出勤。”
兩個姑娘看上去親親密密的,儼然是一對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
趙小盼回到樟溪村租屋的時候,常寶貴和曾金鳳都沒有回來。趙小盼動手收拾自己的衣物,往那口箱子裏裝。也就是幾件換洗的衣服,也就是幾件零零碎碎的日常用品,不一會兒就裝進了提箱裏。掂量掂量提箱,仍舊是輕飄飄的,趙小盼不由得生出許多自憐來。自己原不過就像這口提箱吧,輕輕飄飄寒寒酸酸,在這個世界上實在是無足輕重。
放下提箱,回身又看到了床架下的臉盆。一綠一紅的搪瓷盆是她和曾金鳳的,就象美眉一樣漂亮而精細。再生塑料盆是常寶貴的,看上去笨拙而粗糙。三個臉盆都是常寶貴當初買來的,常寶貴總是這樣馬馬虎虎地委屈自己,卻體貼入微地照料著她和曾金鳳。
再生塑料盆裏泡著常寶貴的體恤衫,趙小盼情不自禁地端出盆子,動手搓洗起來。搓著搓著,手上就搓出一種親近感,仿佛這體恤就是常寶貴身體的一部分,在她的指掌下溫順地蠕動。莫名的惶然中,心不由得顫了一下,體恤衫就從手中滑落,濺起了許多的水。濺起來的似乎還有常寶貴的體息,沁滿肺腑,讓人昏眩……
是大門在響嗎?趙小盼恍惚地看了一眼,看到了常寶貴和曾金鳳的身影,仿佛遮著雲罩著霧,顯得有些朦朧。
“小盼——”
常寶貴的聲音裏透著驚奇。趙小盼有很多天沒有回來了,她的突然出現讓常寶貴不由得喜出望外。
曾金鳳則撲上來,親熱地抱了抱她。
“小盼姐,你怎麼哭了?”曾金鳳詫異地望著她的眼睛。
“沒有,沒有啊。”
趙小盼伸手撫了撫眼眶,果然有些潮濕。怪不得方才看人模糊呢,還真是流淚了。天天盼著有朝一日能離開這個貧寒之所,進入另一番天地,可是真的要抽身離去卻又留戀難舍了。
常寶貴看了看那口帶滑輪的軟箱。
“這是你的箱子?”
趙小盼點點頭。
曾金鳳敏感地跑到大床旁邊的木架上去看,那裏放著兩個紙箱,是趙小盼和曾金鳳用來裝衣物的。趙小盼的那個紙箱,裏邊已經空了。
曾金鳳問道:“小盼姐,你要搬走啊?”
趙小盼眨眨眼說,“嗯。”
“唉——,早晚都是要走的,早晚都是要分的,”常寶貴深深長長地歎了口氣,“咱們一起再吃頓飯吧。你們等著,我去買點兒東西來。”
常寶貴轉身欲走,趙小盼攔住了他。
“不用不用,我都買好了。”
曾金鳳把趙小盼帶來的那些食品袋打開,將涼菜和鹵臘放進一個一個的盤子裏,也就差不多將飯桌擺滿了。還有啤酒,還有飲料,豐盛得就象過節一般。
過節的心情卻沒有,三個人的心思也各自不同。
趙小盼端起杯子說,“我要走了,謝謝寶貴哥對我的照顧。金鳳,記住我的好,忘了我的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