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這麼大了,還鬧小孩子脾氣。”遊伽俯身子,將印辰悅摔碎在地上的玻璃罐子拾起,然後若無其事一般的扔起垃圾簍裏。

看到遊伽,印辰悅有了片刻的安靜,眼睛追隨著遊伽的一舉一動,心間淌著一脈無奈的痛楚。

遊伽收拾好地上的殘骸便近到印辰悅的床邊,很是認真的說道:“起來,做化療去。

一旁護士見印辰悅如此乖順,終於鬆下一口氣來,以為事情突然的了轉機,卻不曾想到,印辰悅竟然突然從病床上直起了身子,把吊著的針管一把扯斷,然後將遊伽的身子用力的一推:“你給我出去,誰讓你來的,給我滾出去。”

遊伽一個沒站穩,撲通一聲便摔在了地上,手不經意間紮在了沒有拾淨的玻璃碎碴上,不時便有一癱殷紅的血漬流出。

看著那鮮紅的顏色,印辰悅的眼睛不由得刺痛,但仍舊不停的叫囂道:“快點給我滾出去,滾回你的美國去。”

遊伽緩緩的從地上爬起來,想要湊上前去說些什麼,還沒有開口印辰悅又是兩隻攤開的手掌向她襲近:“給我出去,我不想見到你,這輩子都不要見到你,給我滾,滾啊。”印辰悅吼得煞白的麵容都顯出了一抹微紅,光禿的額頭也爆出了青筋,嚇得一旁的護士連忙將遊伽拉開:“小姐,你還是出去吧,你會讓他受刺激的,他現在情緒很不穩定,這樣下去很容易加重他病情的惡化。”

聽得病情惡化,遊伽還準備上前的步子終於停止下來,看著印辰悅佯裝出來的憤怒,她的心更加灼痛,可是她卻無能為力,隻得緩緩的轉過了身子。

“以後再讓她進來我立馬出院。”當門重重關上那一刻,印辰悅立刻拋下了一句狠話,可是心卻伴著她的步子在動,她每走一步,他的心就像被刀子刺了一下。

“放心,不會讓她再進來了,你可不可以先把點滴掉上?”護士軟聲勸說。

為了驅趕遊伽,他已經使盡了全部的力氣,所以沒有心思再去和護士強嘴,隻得任由她再將針頭戳入他已經沒有一點好皮膚的手背。

出了房門,身體便癱軟的倚在了牆背上,她以為他會乖乖的聽自己的話,卻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的排斥自己,看著他那樣折磨自己,她的心真的比利器剜肉還要痛苦。

“你怎麼還沒有走啊?”護士出來,看到遊伽還站在門外,禁不住問道。

“他現在怎麼樣?”遊伽立刻站直了身子,一對水眸裏閃著期盼的光。

護士看了一眼門,然後搖搖頭:“他很排斥治療,我們都拿他沒有辦法,我已經是他換的第五個護士了。”麵上有幾絲無奈。

“她還是不肯化療?”雖然印亦楓說化療效果不好,但是不作化療病情就會更加嚴重,遊伽心頭的擔憂不由得又上了幾分。

“嗯,不過剛才我問他的時候,他沒有於反駁。”說完看著遊伽:“你是他什麼人?”雖然印辰悅對遊伽表現得很粗暴,但是作為護士,她知道這是一個病人在乎一個人的表現。

“我能再進去看看他嗎?”她又何嚐不明白他的用意,如果僅憑著這一點就想把他趕走,那他就把她對他的感情看得太淺薄了。

護士看著遊伽手上的傷,眼角的餘光從房門前一瞟:“你還是先去看一下手吧,你最好別進去,他的情緒剛剛穩定,而且現在對你肯定很戒備,你要是真想要勸動他,除非找到他讓沒有辦法抗拒的理由,要不然他還是會排斥你。”

護士的話很有道理,遊伽聽著不由得點了點頭,隻是什麼理由才讓他抗拒不了呢?遊伽一邊任由護士幫她包紮著手,一邊細細的想著。

深歎了一口氣,終於做了下決定,原本她並不想這麼快帶孩子們來見他的,她不想讓孩子們第一眼看到自己的父親就是這個樣子,但是為了他的病,也隻能這麼辦了。

第二天上午,遊伽就帶著一對兒女再次來到了醫院。

“媽咪,你怎麼帶我們帶醫院啊?”語夏一雙眼睛環顧著四周的人流,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問題。

“媽咪帶你們來看爹地。”不想再瞞下去,也瞞不下去。

“你不是說爹地很忙嗎?為什麼他會在醫院呢?難道爹地是醫生嗎?”語昊也眨巴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進出的病人和醫務人員。

遊伽拉著兩孩子進了電梯,不再回答問題,心裏卻澎湃如潮漲湧一般,這是她手上唯一可以勸去他的籌碼了,如果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倔強,她就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而且如果他不肯見自己,就算是她再怎麼有心也是無力的。

上到印辰悅病房所在的樓層,還沒到房門口,又是一陣摔東西的聲音傳來,看來昨天他隻是一時的好轉,但並沒有因為她的出現而接受化療。

“就是死,我也不要再化療了,你們誰都不要再勸我。”

她從來沒有想過那個她一直害怕的字會這般輕易的從他的口裏說出來,難道在他的心裏,真的沒有她和孩子一點位置嗎?想到這裏,遊伽第二次推開了房門。

“不許你說那個字。”沒等印辰悅發脾氣,遊伽便放下兩個孩子的手,衝上前摟住了印辰悅的腰。

“你來幹什麼,給我出去,出去啊。”當鼻子下傳來她頭發上熟悉的檸檬香的時候,印辰悅有片刻的迷戀,然而眼睛看到不遠處的兩個孩子,立刻集中全身體的力氣想要將她推開:“給我滾,滾得遠遠的,把他們給我帶走,我不要看再你們,這輩子都不想見你們,走啊。”說到後麵聲音開始沙啞,力量也終於弱了下來。

但是這次不論他怎麼用力,遊伽就是不肯放手,十指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衫:“辰悅,我求求你別這樣,就當我求你成嗎?看著你這個樣子我真的好難過,好心痛,我求你了,別再動了。”

印辰悅還想用力的手立刻癱軟下來眼睛裏含著淚花,卻一直不肯流下來,隻得將頭仰起看著潔白的天花板,哽咽著說道:“你為什麼要回來,你不回來多好,你現在讓我怎麼能安心的走,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殘忍,你回去好不好?你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離開可以嗎?”

“不,我不要,我再也不想離開你,也不許你離開我們。”淚水早已經染濕了他身上那件單薄的病服:“你說過的,你什麼事都不會瞞著我的,可是你卻瞞了我這麼久,你難道不覺虧欠嗎?你讓我一個人帶兩個孩子,你不應該盡一個父親的責任嗎?你欠了我這麼多,現在還要求我放你離開,你覺得公平嗎?”

印辰悅僵硬著身體,盡管心裏十分想要親親她的頭發,摸摸她的背,但是現在他卻不敢,他怕他給她一絲的溫暖會換來她更多的奢望,現在他已經沒有辦法給她任何承諾,所以隻得任由兩隻手垂在身側,身體也任由她抱著:“我讓了你好多次了,這次就遷就我,好嗎?六年都過來了,再熬兩個六年孩子們不都大了,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的,所以不要再給我壓力,讓就了無牽掛的走吧,我現在真的好痛苦。”

“了無牽掛?既然可以做到了無牽掛,那你告訴我這些是什麼?”遊伽將印辰悅放開,從他的床頭抽出一疊東西:“你就是這樣了無牽掛的,既然你想走得那麼坦然,為什麼要留下這些照片,印辰悅,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私了?你就忍心看著我天天被他們纏著要找爹地?你就忍心他們連個姓氏都沒有,是的六年我是過來了,可是你知不知道這二千多個日日夜夜,我哪一個晚上不是在煎熬中度過的,你倒好,要我放你離開,接下來的一切要我一個人麵對,你以為我真的有那麼堅強,可是獨當一麵,還是在你心裏根本就沒我們的位置?”

說著遊伽的淚水便再也止不住了。

看到母親流眼淚,語昊便立刻衝到印辰悅麵前,兩隻小拳頭一拳一拳的敲打著印辰悅的腿:“你個壞蛋,不許欺負我媽咪。”

見語昊幫助母親,語夏也不甘示弱,亦是雙拳揍上印辰悅:“壞蛋,你看你,把我媽咪都弄哭了。”

印辰悅的堅持再也支撐不住了,於是緩緩的彎身子,將兩個孩子攬在懷裏,三顆頭緊緊的靠在一起:“對不起,爸爸對不起你們。”

“動手術吧?”見印辰悅的態度終於軟下來,遊伽即刻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