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無邊的夜,沒有人回應她,她隻得窩到床頭,陪孩子說話,自言自語。困了就睡覺,餓了就吃,禦醫來了就趁機出去透透氣。
有的時候她會想,走到今日這一步到底是怎麼了?這一輩子她吃的苦不比蘇映雪少,為什麼命運卻比她差這麼多?兩人明明生了同一張臉,為何一個是緔女,一個是要被沉海的旁女?
就這樣鬱鬱寡歡過了一個月,惠草閣的門在某一天突然在非用膳的時間讓人打開了,有人來接她出冷宮。
她眯著眸,一時不能適應陽光的刺激,而後等看清來者,她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踏出門去。
這個人在景親王府的時候就與她有嫌隙,經常拿天象命理之說來離間她跟胤軒的感情,更在她十一歲那年悄悄將她送出府,整天裝神弄鬼危言聳聽,討厭之極。
“這次放你出來,是希望你能安全待產,為天景誕下第一個太子。”亞父道,嗓音平平穩穩,不含一絲個人恩怨。
她自豪一笑,轉身:“這個不用你教!”
亞父淡淡笑出聲:“孤獨冰芝冒充假聖上的事,難道不是你主使的?”
她緊抿唇瓣:“亞父說是,就是,反正在亞父眼裏,我連絳霜從來就不是個好人。”說著,又兀自大笑道,“嗬嗬,我連絳霜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你秦灝什麼,這輩子你非要如此針對我,討厭我,幫著蘇映雪搶胤軒?如果有下輩子,我連絳霜絕對與你秦灝勢不兩立!”
“且慢!”亞父淡然笑之,喚住她前行的步伐,道:“你現在雖然出了冷宮,但依舊是廢後之身,不能隨意進出後宮,所以老夫代皇上擬了聖旨,宣你暫住鳳鸞宮待產,一旦產下皇子,便即刻打回冷宮!”
“我想看看胤軒!”她聽著,陡然冷起來。
“不行!”亞父斷然拒絕,沒有一點回旋餘地:“這兩個月內,任何人都不能見皇上,有什麼事找老夫!”
“秦灝,你故意的?”她的心底驟升一股悶氣,想罵人,“你算什麼東西?不過一個山野莽夫罷了,有什麼權利管朝野之事!”
亞父斂去笑,吩咐道:“將她送入鳳鸞待產,等到太子出世,再遣回惠草!”
“秦灝,告訴我,到底我哪一點比不上蘇映雪?就因為那顆可笑的天女星嗎?那顆星能代表什麼?隻是一顆星子而已!”她終於氣得大叫起來,怒目瞪著眼前的這位老人,一顆星子而已啊,憑什麼決定她的命運!
“嗬嗬。”亞父不答她,道:“人算不如天算,你不信也得信,這就是順天認命!”
“不,我不會認命的!如果有轉世,我第一個不饒你秦灝,還有蘇映雪,我會將她所有搶走的東西連本帶利全部奪回來……”
“可悲,可悲。”亞父望著那被拖走的身影,歎息著搖了搖頭,“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唉。”
亞父是在卞州得知消息匆匆趕來的,在連胤軒毒發的當晚,立即夥同齊康將休克的他運回京。孰料皇宮裏竟再度出現了個李代桃僵的假皇帝,半個月光景便將皇宮攪得烏煙瘴氣,並讓人私闖太後禁宮,不成體統。
如此一鬧,便是一場鬧劇,當場抓了獨孤冰芝一個現形,在險釀大錯前當成一個笑話看,一笑而過。
這個時候,他最關心的是住進尼姑庵的映雪和昏迷不醒的胤軒,所以隻能兩邊互相瞞著,直接將獨孤冰芝打入天牢,對外不透露一絲皇帝遭遇不測讓人胡鬧頂替的口風。
這兩個月時間如履薄冰的過著,一邊是太子的即將出世,一邊是映雪的心結難解,再一邊是胤軒的蓮毒難清,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到幾時才能真正過上閑雲野鶴的日子,隻能重重歎息一聲。
冤孽,冤孽。一個絳霜不夠,還有一個夏侯玄。唉。
日子劃過,鳳鸞殿那邊突然傳來陣痛的消息,說是不正常的胎盤,連絳霜非常痛苦。
他立即帶了人過去守著,宣了好幾個產婆在旁邊接生,卻是守了兩天兩夜,這個太子一直生不出來。
那晚一直下著大雨,電閃得厲害,產婆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不得不用了催生藥,才使得這個太子渾身是血的呱呱落地。而絳霜,下體血崩,止也止不住。
當時他被產婆請進去的時候,看到氣若遊絲的絳霜一身是血的躺在血泊中,連錦被都蓋不住,淌得錦單上好大的一圈紅。她卻一把抓住他的手,掀開杏眸對他笑了笑:“胤軒,我們的孩子出世了,好好照顧他……將我的骨灰送回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