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日西沉,落霞漫天,傍晚的榕樹林竟現出了日間難有的炫目榮彩。
便在這林間的兩株榕樹尖稍分別立著兩個身形詭秘的黑衣怪人。靠左一人全身紫氣冉冉升騰,氣宇軒昂,怒目凜而自威,軒眉擰而不發;右首老者頭臉完全被裹於浸墨般的烏巾下,隻餘留一雙陰冷的異目、墨豆般的眼珠卻無端地射出幾分狠辣的神色。二人此刻雙目似被磁石吸住般眨也不眨地互視著,幾波無形地氣場來回竄行於二人間、數股氣流直激得二人衣袂飛舞飄揚。
女子眼見二人無心顧及自己,暗籲了口氣,正欲輕腳向斜側遁去,驀聽得那全身裹入烏巾內的陰騭人冷冷道:“卓葶仙子是否又欲去解救那個粗鄙的人魅?”
這女子詫然頓足,回首瞟了眼那詭異的陰騭人,“哼”了一聲,道:“這人是女神王親令小仙完好無損地帶回相見的人間貴客,靈獸使說話最好要客氣些。”
“是嗎?”卻是那個氣宇不凡的老叟怪聲笑道:“臭小子現在已是老夫的愛徒,沒老夫的命令,他是不會和姑娘你一道前去見你的那個勞什子女神妖地。”
“愛徒?”那被稱作卓葶仙子的女子愕然地道:“他……竟然已拜你為師了嗎?”
“哼哼,”卻是那陰騭人冷笑一聲,道:“既為愛徒,為何方才便在心靈相通他和你天狐道兄擦肩而過的刹那卻對你憤然喝罵呢?”
那老叟天狐仙道冷哼一聲,“嘿嘿”冷笑道:“我那愛徒與老夫是心靈相通,他深知老夫對爾等神妖痛心疾首,所以臨走前將他那一份憤罵你們神妖的謾語交由老夫轉帶給你們。”
“強詞奪理!”那陰騭人蔑然地看了他一眼,忽地詭秘一笑道:“那麼你的寶貝徒兒現在已被老夫激發了血性,現下已狂奔的不知去向,你這個人鬼皆服的術家高手兼愛徒的好師傅又欲何為呢?”
有強風怒起,雲遮落日,枝顫葉抖。
天狐仙道把目一張,一股煞氣騰麵而生,驀地陰聲一笑道:“讓老夫來猜猜你現在心中的想法:嘿嘿,首先,你是否對這位漂亮的卓葶仙子很是不滿?”
靈獸使不置可否,卻隻冷哼一聲,裝作一副不屑於回答的模樣。
卓葶仙子卻是秀眉一蹙,道:“靈獸使不去輔佐元嬰聖主,卻有暇時來此尋人打鬥作樂,這,哼哼,恐怕不符女神王的意願吧?”
靈獸使冷目掃將過去,“桀”了一聲,道:“老夫做事全憑自己的喜好,老夫有心輔佐聖主踏平宇內也非是懼於女神王的威名。哼哼,現在老夫又不願再屈於那無知小兒麾下而有興找尋這天狐道仙比鬥那也自非女神王所能管轄的地了。”
“嘿,”卓葶仙子尚未答話,卻是天狐道仙怪聲叫道:“你老頭兒原來也是不拘泥於世的脾氣,很好,很好,你我十年前一戰幾番比心鬥法不得結果,今日趁此良夕佳景,那還不好好盡興!”說話間雙手各屈一指,聚氣內斂,倏忽一彈,一股無形勁氣逼指而出,他口中同時笑著道:“有冷風起,送你一股熱氣暖暖身骨。嘿嘿。”
靈獸使未料他說打就打,眼見勁氣逼來,不由得身形一扭,口中喝罵道:“卑鄙。”同時手向懷中一探,摸出一個尺餘長的銀白玉笛,另手倏忽對著玉笛的五律音孔一陣亂彈,但聽得尖音四起、笛聲亂鳴,無端引得林內百鳥撲嗖、蟲獸暗湧。
笛音乍起,卓葶仙子驀覺腦際一陣昏暈,心知笛音有異,慌忙用手捂住雙耳,同時暗暗潛動內丹神力,竭力抵擋著笛音的陣陣蕩擊。但這笛音卻似一波強過一波,深潮暗湧,竟似完全沒有盡頭。饒是她數百年修行,在經受魔笛的長時間波及後,隻覺身顯疲乏、內丹之力竟現衰竭模樣。
“哧哧”,一陣異物穿行的怪響,她隱隱間隻覺腳下竟似有異物在蠕動不休,駭然張目,忽“啊”地一聲驚叫出來,敢情腳下不知何時有數條酷似蚯蚓、卻比之大上數倍的奇詭異物正不斷地穿土而出,甚或有幾隻竟已爬上了她的雙腳。看著怪蟲在自己鞋上留下的白色的黏狀的惡心的油物,她驀覺胃內一陣翻騰、幾欲嘔出,雙腿不住猛甩,才終於將正要湧上褲腳的怪物脫掉。眼見腳下這中奇詭的怪物在不斷地破土而出,她再不敢多待,盡管腦中一片眩暈,但還是慌忙騰起竄上了最近的一株榕樹上。
此刻笛音漸輕,有了稍許柔和的跡象,卓葶仙子終於有了睜眼的力量,但方才向下看了半眼,見得樹下的這些蠕動不已的怪蟲相互擠擁纏鬥,將偌大一個榕林都染上了惡心的白色油狀流體,再也控製不住胃中的湧動,終於張口“哇”地一聲吐出。
“蓬”便在這時,一道白芒自空墜下,炸入眾怪深處。卓葶仙子驚駭間詫然張目,隻見地上這時已伏上了一隻成虎般大長相極其怪異的靈獸。靈獸通體銀白,雙耳大如蒲扇,全身光滑圓潤、毛發齊整,尾部修長卻是光禿禿地一片筋肉,隻尾尖留上數根針般銀發。隻是此刻靈獸正自低著頭欣賞美味般地痛快地食著地上蠕動不止的怪蟲,瞧不清麵目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