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生產及心結(2 / 3)

“夫人,用力,再用力……”穩婆高聲地道,她的表情突然緊張起來,輕使巧勁把孩子拖出來,“生了,夫人生了,是小郎君……”可是驚喜沒有一會兒,她抱著那一出生就哇哇大哭的孩子,朝退到屏風後的老大夫道:“不好,夫人的血水止不住……”

冉溥這時候感覺到那才剛暖過來的身體又泛著冷意,“你說什麼?”表情凶狠地瞪著穩婆。

穩婆抱著那大聲哭泣的小郎君,啜嚅著嘴唇道:“將軍,夫人可能是產後大出血……現在趕緊讓大夫進來看……我……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夫人這狀況十有八九會要命的……”

“住嘴。”冉溥喝道,“你若詛咒夫人,我饒不過你。”忙緊了緊環著妻子的手,輕聲叫了幾句,可此時的謝芙卻昏迷,聽不到他的叫喚。“老大夫進來。”

外頭的老大夫不敢怠慢趕緊進去,一番診斷後卻道:“夫人的狀況不好,穩婆,你快給夫人止血,將軍,還需要一些特殊的名貴藥材給夫人吊氣。”

“需要什麼你盡管開單子,阿一,待會拿著單子先在府裏找,若是府裏沒有,就發散人到洛陽城的各大醫館去找,務必要在最快的時間湊齊。”冉溥趕緊大聲道,聽到阿一應聲後,這才再度低頭看著那昏迷中的妻子,“阿芙,不要走,好嗎?若你怨我氣我,就起來罵我一頓,好嗎?”看到她仍了無生氣地躺著,心急痛苦之情縈繞心間。

“阿芙,你是不是在怨我才會這樣?是我錯了,不該瞞你……”冉溥惟有在她的耳邊不斷地道歉,沒想到他自以為是的主張與體貼到頭來會成為元凶,顫抖著聲音一聲聲地求她原諒,隻願他的阿芙這回能原諒他的隱瞞。“阿芙……醒過來好嗎?”

而此刻的謝芙卻仍在昏迷當中,丈夫在耳邊的痛苦祈求她都似聽不見一般,雙眼緊閉,隻記得那錐心之痛一直圍繞著她。

“阿芙?”

就在她處在迷茫的這一刻,突然聽到這一聲帶著笑嘻嘻的聲音,似孩童般的人從那遙遠的地方朝她緩緩而來,看著她,笑道:“阿芙,你還要睡到什麼時候?快起來,舅舅來了。”

謝芙聽到這聲戲謔的聲音,慢慢地睜開眼睛,果然入眼的是那孩子心性般的舅舅,頓時驚喜地上前去抱著他道:“舅舅,真的是你?他們說你死了?果然是騙我的……舅舅仍活著……太好了……”淚水滴落在舅舅的胸前。

司馬哀鼓著腮幫子看著她,“阿芙,是誰這麼大膽詛咒朕?哼,朕要讓他付出代價,傻阿芙,這麼容易就被人騙了,你看,舅舅不是好好的。”司馬哀在她的麵前轉了一圈,討好地看著她。

謝芙抹了抹眼中的淚水,“太好了,阿芙以為永遠也見不到舅舅了。”原來舅舅死了隻不過是一場夢。

司馬哀仍是那般笑嘻嘻地道:“阿芙果然好騙,那是朕讓人騙你的,哈哈……”

謝芙斜睨了一眼舅舅臉上的得意之色,也跟著嗬嗬笑出來,這樣真的很好,隻願舅舅可以一直這樣笑下去。

“走,舅舅帶你去鬥蛐蛐。”司馬哀拉著她的手帶著她往寢宮而去,一路上的景致快速的閃過,隻有甥舅倆的笑聲回蕩在紅柱子與灰牆之間,華麗的寢宮內隻有兩人鬥蛐蛐時的笑聲。

“舅舅,還是你厲害,這個大將軍王又贏了。”謝芙笑道。

“嗬嗬,阿芙又輸了……這是賢王叔給朕送來的。”司馬哀難掩臉上的得意之色,說完,看了看天色,“阿芙,你該回去了。”

“舅舅,我今天就住在宮中了,你讓我回哪兒去?”謝芙抬臉不滿地道。

“阿芙,有人在喚你。”司馬哀突然一臉鄭重地道。

“會有誰在喚我……”謝芙本想反駁,卻突然聽到從遠方傳來的聲音,“阿芙,醒醒……阿芙……別扔下我和孩子……”站了起來,抬頭眺望那聲音的來處,側耳傾聽著,表情略有些不解。

“阿芙,你快點回去吧,他在等你。”司馬哀又一次提醒道。

“誰在等我?”謝芙下意識地道,突然頭一痛,很多畫麵閃過,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在她的腦海裏閃過,輕搖了搖頭,溥郎,想到這個稱呼,她就記起了一切,抬頭卻看到司馬哀那欲要走遠的身影,“舅舅,別走……”她抓著他的衣袖哀求道。

“傻阿芙,舅舅不是一直在你的心中嗎?”司馬哀揉著她的頭頂,“我的阿芙又要為人母了,快回去吧,他和孩子們都在等著你……”

謝芙看到司馬哀的身影慢慢地飄浮了起來,心中一痛,淚流滿麵地想要去抱著他,留下他,可卻隻見到他仍那樣微笑著,催促著她快回去,“阿芙聽話,快回去……”

“舅舅!”謝芙從那昏迷中睜開眼來,隻覺得臉上冰涼一片,原來早已布滿了淚水,抬起淚眼,隻看到另一張同樣熱淚盈眶的麵孔,伸手輕輕地撫上去,“溥郎……”

“阿芙,太好了,你醒過來了。”冉溥低頭在她的額上一吻,拿著帕子給妻子抹去臉上的淚水。

謝芙這時候才感覺到口裏苦苦的,湯嫗正哭泣著拿湯藥喂她,“郡主,再喝一口,陛下若見著郡主這樣會難過的,老奴這心也是抽痛的。”

謝芙含下一口湯藥,感覺到身體虛弱無比,乖乖地喝了幾口湯藥後,這才睡了過去。

冉溥這才鬆了一口氣,此時才感覺到背後的衣裳都濕了一大片,而那抱著謝芙的半邊身子同樣濕得可以滴出水來。“你們回去拿衣衫來給夫人人換上。”吩咐了一句,他輕放下妻子的頭,準備起身,誰知半邊身子居然麻木了,硬站起來,險險要摔跤。

“將軍?”侍女們都驚呼了一聲,更有甚者要上前攙扶。

冉溥擺擺手,微運功讓血氣運行,這時候才感覺到身體恢複了知覺,手腳不再冰冷而僵硬,突然看到那在屏風一角上露出來的幾個小人頭,遂強讓自己帶著一抹笑地道:“你們幾個躲在這兒幹什麼?”

“老爹(爹、姨父),娘(姨母)沒事吧?”幾個孩子異口同聲地道。

冉溥招手讓他們進來看看謝芙的狀況,“已經沒事了,你們在這兒也行,不過別吵著娘休息。”

幾個孩子都乖巧地點點頭,冉佳看了看那在強褓中的小弟弟,“這就是小弟弟嗎……”

冉溥看了看幾個小聲議論小弟弟的孩子們,再看了看昏睡中的妻子,這才轉身往外而去,剛剛妻子大出血時驚險的樣子仍曆曆在目。看到老大夫在一旁等著,“還有什麼事?”

“將軍,這是夫人產後休養所需要的藥材,還有就是夫人的身體至少在五年內都不適宜再生產。”老大夫一臉慎重地道。

謝芙已年介二十五了,一旦錯過了這個生育期,往後再懷胎就困難了,況且年齡越大就越不適宜生產,老大夫這句話就已經是表示她今後都不適合再生孩子,隻是話意較委婉一點而已,怕身為丈夫的男子會因此嫌棄不能再生的妻子。

冉溥怔愣了一下,回頭看了看屏風後的幾個小聲嘰喳的毛孩子及那剛出生的兒子,突然道:“我已經不打算再讓她懷孩子了。”

老大夫一聽這話同樣愣了一下,果然還是嫌棄了,本來看到他在妻子生產中的表現讓他心裏頗為讚賞,所以他才把實話說出來,隻是可憐了那樣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就在他歎息哀惋的時候,聽到男人的下一句話頓時下巴就驚訝了。

“我們有這幾個孩子已經足夠了,不需要再生了。”冉溥望著昏睡中的妻子深情地道。真正的經曆了她生產的危險,他就不打算再讓妻子懷孕了,況且有兒有女,已經足夠了,曾經夢想過兒女成群的,但是不想再冒失去她的危險。

建元二十三年春天的到來給洛陽添了不少的水氣,謝芙把八個月大的兒子冉儆交給湯嫗去照顧,看著那進來稟報的人道:“將軍已經在軍營裏了?”

“嗯,他讓我回來請夫人過去。”

謝芙揮手示意他出去,轉身到內室裏換衣服準備出門,外頭的天氣因為雨水倒帶了幾分冰涼之意,阿靜沉默著給她披上玉色披風。

乘上馬車駛往軍營,一路上眾人都沒有做聲,自從上回知曉陛下已駕崩後,謝芙就沉默了許多,很少人能再見到她的笑臉。

謝芙撩起那一角的紗簾子,看著街道兩旁的景致,突然那爭吵聲傳到耳裏,看到那爭吵的兩撥人,這情景異常的相似,那時候還有阿攸在她身邊做伴吧,眼神因而略微多了幾分生氣,但很快就恢複了那清冷之色,冷聲朝外頭的車夫道:“把馬車駛過去吧。”

“諾。”馬車夫在外應道。

謝芙連馬車簾子也未掀,隻是隔著一道紗簾看著外麵的兩撥人馬,楊雄與鍾將軍兩人正爭得麵紅耳赤,“楊副將?”

楊雄聽到謝芙那帶著冷意的聲音,頓時朝那聲音處看去,果然看到將軍府的馬車,“夫人?”糟了,怎麼又讓她看到兩撥人馬起衝突?

鍾將軍看到楊雄朝那輛精致的馬車行禮恭敬地又喚了一聲,遂眯起了自己的一雙小眼睛,這馬車裏的人是臨川郡主?

謝芙這時候才撩起馬車簾子看了一眼那正在發愣的鍾將軍,眼睛裏絲毫沒有溫度,看到鍾將軍那表情似乎隱有挑釁之意,遂道:“楊副將,讓士兵們把鍾將軍綁起來軍法處置。”

楊雄一聽到她的吩咐,臉上怔了怔,夫人這是要偏向他們了?

鍾將軍一聽就火了,擼著衣袖上前看著馬車裏的謝芙怒道:“冉夫人,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過是冉將軍的妻室,就算掛著臨川郡主的名號也不能把我綁起來受罰?”

謝芙示意阿靜把馬車簾子掀起來,起身走下馬車上下打量著鍾將軍道:“你有什麼資格與我討價還價?”

“我可是朝廷的命官,不是軍中內眷可以……”鍾將軍昂著頭道。

謝芙這時候嘲笑出聲,打斷了鍾將軍自以為是的話。“朝廷命官?”眸子一冷,“現在守著洛陽的是我夫主冉溥,不是朝廷,我看鍾將軍還沒有弄清楚這個問題。”

這是事實,但沒有人敢這樣說,楊雄和鍾將軍都沒有想到捅破這層窗戶紙的人居然是謝芙。

謝芙看了看這鍾將軍那瞬間變青的臉龐,“你有何資格在此說這些話?若你真有心當好這朝廷命官,就不會讓胡人侵入洛陽,就不會讓陛下退往建康,陛下也不會在建康被奸臣賊子所害,現在你還有什麼臉說自己是朝廷命官?”質問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響。

楊雄有幾分畏懼地看著現在的謝芙,她身上的氣勢太盛了,不過當他瞄到鍾將軍的樣子之時,頓時心裏大為愉悅,一直以來他們都受著這些殘留下來的所謂朝廷命官的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