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計

“我的夫主也是小有才學的,隻是苦於無人推薦,所以才一直在家閑著,若攝政王能推薦個一二,讓他任個小官就行了。”謝英趕緊道,好像怕冉溥會突然反口似的。

正逗著孩子的袁氏聞言也微微斜著目光朝謝英看去,洛陽的格局未變之前,倒沒聽說過溫健想要出仕的話,看來還是與那削減士族權益的新政有關?想到這裏,她的目光微沉。

“溫郎君也有心出仕嗎?”謝芙狀似不經意地開口,不過那微垂的眼眸卻有著讓溫健感到十分不自在的目光。

謝英看到丈夫愣在那兒似沒有反應一般,遂在案下的手掐了掐溫健的大腿肉,溫健差點“啊”的一聲叫出來,微微有些不滿地看了眼謝英,但想到自己現在都是靠著這個出身比他顯赫的妻子,遂趕緊作揖道:“健出醜了,健雖然談不上有什麼大抱負,但也想有份差事做做,為朝廷效力。”

謝芙看了看謝英微垂著頭做那不好意思狀,遂笑著拍了拍丈夫的手道:“溥郎,給英姐姐的夫主安排一官半職好了,也好讓英姐姐放心。”

冉溥反手握住妻子的手,眼中有著深情,然後才轉頭看向溫健道:“最近正有個國子監承的空缺,堂妹夫若有心也可立刻走馬上任。”

“真的?”溫健驚叫出聲,這官職雖不大,但他也滿足了。

“我家溥郎可是說一不二之人。”

在一旁的謝薔看著謝英夫妻倆一個勁兒地道謝,那望向冉溥的目光不禁有幾分癡意,原來男人有能力才會讓人尊敬,不是光靠那張容顏就有用的。可憐她到現在才看明白,想到之前病逝的丈夫,當年她怎麼就貪圖他那一張俊顏呢?

冉溥坐了一會兒,就因朝裏有事起身離去了,謝薔的目光追隨著走出正堂的他,直到看不到了,仍癡癡的不願收回,眼中有著渴望。

“阿薔?”謝芙看到她的目光盯著外麵的回廊,遂出聲喚了一句,這堂妹真的不同當年了,話少,神情還常愣著。

“啊?”謝薔忙回頭,“外麵的景致甚好,所以我看得有點愣了。”然後親熱地上前去逗了逗小臉粉嫩的冉儆,“阿芙,你和堂姐夫就隻生兩個孩子嗎?我看阿儆長得甚是可愛,怎不多生幾個?”說這話時,她的目光微微斜睨向謝芙。

謝芙的神情一愣,然後才笑著道:“我們可不隻有這兩個孩子,還有阿琪與阿玖呢,況且孩子的事又哪是強求就能有的?”她早就知道生阿儆之後,就不適合再懷胎了,自然不會傻得拿命來搏,況且丈夫又一再表示隻要這幾個孩子就好。

“那真是可惜了,像堂姐夫那般的人物,更要多子多福氣。”謝薔一臉惋惜地道。

袁氏略有些不滿地看了眼女兒,女兒今天說的話怎麼聽來如此刺耳?“阿薔,阿芙又沒有說以後不生?有何可惜的?況且早已兒女成雙湊了個好字,依我看,也無須過於勉強了。”

謝芙捋了捋鬢邊的碎發,“大伯母說得在理,生了阿儆之後也算是對冉家的列祖列宗有交代了,所以倒也不強求。”說完,朝紅著臉的謝薔看了一眼,“倒是阿薔的婚事更要緊。”

“我也是這個話。”謝英自從懷孕後胃口不錯,拈起案上的糕點吃了起來,搭嘴道。

謝薔聽到眾人把話頭對準她,臉色有些羞紅,“再嫁又不是什麼風光的事情?哪需要費什麼心神?”口不對心地說了一句,然後又趕緊拉著謝芙的手,“阿芙,看你與堂姐夫的感情那麼好,不如教我幾招,我將來也好拴住夫主。”

“哪有什麼秘決?”謝芙笑道,“阿薔你若是有心,自然能尋到好的。”

謝薔笑著點了點頭,本想試探阿芙的,但看了看那麼多人在場,又不好問出口,故而倒有幾分不自在地坐在一旁。

袁氏朝抱回小兒子的謝芙皺了皺眉頭,道:“阿芙,有件事我本來不想提,但現在聽到了不少怨言,不說這心裏總惦記著,攝政王的新政似乎對我們不太有利?”

謝芙拿起案上的食物喂兒子吃,聽到袁氏的問話,美眸轉向袁氏,今天她會來,恐怕是大伯父讓她前來說關於新政之事的,遂道:“大伯母上回不在洛陽,沒有看到那生靈塗炭的一麵。溥郎那也是沒有法子,若不讓這一群人安定下來,後果大伯母想過沒有?時局艱難,大家更要團結,那才有可能恢複生氣,若是隻有我們士族在享福,而庶民生活困頓,阿芙擔憂恐會滋生事端,我們士族階層又豈能得好?”

袁氏見謝芙從時局入手,這番解釋倒也合情合理,不過,“阿芙,攝政王不會再有進一步加強的動作吧?這事你還是要勸勸他,若新政過猛,會讓江山的根基動搖的。”

“大伯母放心,此時溥郎自會做得妥當,若有人向大伯母抱怨,大伯母可要為我家溥郎解釋一二,這也是當前局勢下必不可少的。”謝芙方才笑道。

“那是當然。”袁氏道,看來這新政到此已是極限了,她的臉上笑容也多了幾分,回頭再把阿芙的答覆詳說給夫主聽就行了。

“攝政王英明,自然會做最恰當的事情。”謝薔臉色微紅道。

謝芙聽到她這一句讚賞的話,特意朝她看了幾眼,眉尖微皺,謝薔什麼時候也對格局感興趣了?居然還會為她家溥郎說好話,當年她要嫁冉溥的時候,她還反對來著,現今真的是怪事了?

眾人聊了好一會兒,冉佳與冉琪這兩個孩子也從外麵而來,眾人自然又是誇讚一番,沒多久,謝英與溫健因家中有事早早告辭了。

而袁氏待到晚霞飛舞之時方才要告辭,起身時卻見女兒仍坐著與冉佳說話,無心歸去,遂笑道:“阿薔,阿芙仍有事忙,我們也該回去了。”

謝薔看了眼母親,然後朝謝芙道:“阿芙,我實在喜歡囡囡,不若我就留在府上住一段日子,你可歡迎?”雖有心要留下,但她確實是喜歡冉佳的,這話也不算得假。

“既然阿薔不嫌我家這丫頭煩,我歡迎還來不及呢,大伯母不若就先回去,我自會把阿薔照顧妥當。”謝芙起身相送。

袁氏有幾分不好意思地道:“阿芙,那就麻煩你了。”

謝芙挽著袁氏的手往外走,“阿薔是我堂妹,有何麻煩可言……”

正與冉佳說著話的謝薔聽到謝芙這句話,臉上綻出了一抹笑容,她果然沒有想錯,阿芙不會拒她於千裏之外的,所以她才會提出要留下來住幾天。

“表姨?”冉佳看到她出神,遂喚了她一聲,若她用那攝魂術,這表姨肯定就中招,那個時候倒是可以一探表姨的心底話,嘿嘿。

“啊?囡囡喚我啊……”

外麵回廊處走著的袁氏看著謝芙輕歎一聲,“阿芙,你好好地開導一下阿薔,自從她守寡之後,這性子就變了許多,平日我也不好過於指責她。”

“大伯母放心,我自當會勸她的,隻是這再嫁的人選可要挑個好的才行。”

“前兒聽人說倒有一個適合的人選,喪妻無子女,隻是不知人品如何?所以我讓人去打聽了,至今未回……”

“……”

謝薔就這樣住到了攝政王府,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是帶著微笑的,想到冉溥的溫和,謝芙的柔情,冉佳的可愛……這樣一個家並不壞,若她能容進去,也會幸福的吧?

這日,謝芙正在看宮裏給她傳來的消息,大多都是衛蕊的日常活動,看了幾頁之後,嘴角頗為不屑地勾了勾,她給下的餌她居然也吃了下去,這樣也好,就算她再怎麼翻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湯嫗推門進來看到謝芙神色溫和,遂道:“郡主,老奴有話要稟報?”所有人都改口喚一聲王妃,惟有湯嫗仍是沿用舊稱呼。

“嫗,有何事?”謝芙把紙張放下,轉頭看向湯嫗。

“郡主,本來這話老奴不當講,畢竟這事關郡主的娘家人,但老奴仔細地觀察了幾天,好像越來越不對路,就算郡主責怪老奴多心眼也好,老奴也非講不可。”湯嫗道。

謝芙聞言,眉尖攏了起來,這麼鄭重?“到底是何事?”

“郡主,薔女郎看來有幾分不妥?”湯嫗斟酌字眼道。“老奴有一回經過水榭的時候,正好看到她雙眼癡癡地望著攝政王,就像……就像少女含春一般。”

“嫗,你可有看錯?”

“郡主,老奴可以對天發誓,絕不會背後說話詆毀薔女郎。況且老奴可是一心一意為郡主著想,怕府裏養了一隻狼,回頭恐傷著郡主。”湯嫗一臉憂愁地道,“這薔女郎肯定是有心思的,老奴也不希望自己言中,郡主不若把這薔女郎請回去吧,留她在府裏老奴怕會出亂子。”

謝芙聽了湯嫗這一番話,站起來踱著步子到了窗前,謝薔與湯嫗,她當然信後者,這老婦對她的忠心無人可比,況且她也隱隱看出謝薔因為守寡多年性子已是大變,“嫗,派人監視她的舉動,不管她有沒有這個心思,我都會讓她斷了這個念想。”回頭朝湯嫗吩咐的時候,她的俏臉已是緊繃。

“諾。”湯嫗道,郡主有這防心她就安心了,曾經是一對感情不錯的好姐妹,她也不希望最後兩人反目收場。

謝攸現在擔任洛陽太守這個重要官職,平日事多倒也忙得很,不過今日謝芙讓他過府,再忙他也得把手中的事情放下來見阿姐,誰知馬車剛趕到攝政王府的門前,就有馬車在後頭追趕。

“郎君,後頭那輛馬車追了我們好幾條街口了。”馬車夫稟報。

謝攸早就從車窗簾子處看到了那追趕而來的馬車,皺緊眉尖,這人到底是誰?難道不知道前頭就是攝政王府嗎?居然還明目張膽地跟著他到了這裏?“停車,派人去把那馬車趕走,不然就把他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