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
可在手下應聲沒多久後,馬車簾子被人一把掀開來,露出一張含笑的十六七歲的少女臉孔。
那女子一張鵝蛋臉,白裏透紅的膚色,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如一輪彎月,小巧的鼻子微微聳動,櫻桃小口說出的話卻能氣死人,隻見她此時一臉得色地道:“阿攸,我可尋著你了,你以為你回洛陽來,我就追不來了嗎?”
謝攸一看到她,臉色就一沉,這個女子的煞星程度一點也不亞於那小侄女,“朱芸,你怎麼跑到洛陽來了?趕緊回建康去,況且我不想見到你。”
那名見朱芸的女子卻不在意他的冷麵孔,大大咧咧地跳上馬車,笑著解下腰上係著的玉佩,拋給臉色難看的謝攸,“詩經說,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阿攸,那天你躲到我家的院子裏時,可是把木瓜拋給了我,我那天沒帶佩玉,所以今天才回禮,你可不能不要啊?”她笑眯眯地坐到謝攸的身邊。
“我什麼時候投給你木瓜了?”謝攸不禁要掩額了,頓時回憶起那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曆,他那次不過是要避開慶王與夏候淵的爪牙,才會跳進了一家大戶人家的院子裏,那一躍剛好把那準備摘木瓜的朱芸壓在身下,而那熟透了的木瓜卻“咚”的一聲砸在兩人的頭上,孽緣從此而生。
朱芸有幾分嬌羞地挨著謝攸而坐,看到他往一邊挪去,她羞紅了臉也跟著挪去,“我可不管,反正我就是看上你了,況且……你還碰了我的身子,我往後就是你的人,我爹現在也在洛陽,你去提親好不好?”她滿臉渴望地看著謝攸那張俊俏的臉孔。
謝攸退無可退,“謔!”的一聲站起來,把那塊上好的玉佩拋回給朱芸,臉上十分冰冷地道:“你還知羞不知羞?在建康時私下裏纏著我就算了,現在你還到洛陽來了?朱芸,我沒有碰過你的身子,你也別想以此賴上我?那是意外,意外,你聽明白了?”
朱芸看他的神色冰冷,說得也不中聽,眼中有些微受傷的微光閃過,但很快她就揚起一張俏臉看著謝攸,“阿攸,你怎麼這樣說我?人家是喜歡你才會追來的,我求爹求了好久他才肯帶我到洛陽來的。”
“朱芸,趕緊回去,不要再追著我,還有我不喜歡你。”謝攸一把抓起她的手要把她趕下馬車,“我還有事,沒時間跟你耗,你別在這兒攔著我辦事。”他喜歡的是像他阿姐那般溫柔嫻雅的女人,不是像朱芸這種跳脫性格的女子。
“阿攸,我不回去……誒,你抓疼我的手了……”朱芸抓著車門框,不讓他把她拖下車,噘著嘴看著他,“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阿攸,別這麼絕情……”
“趕緊回去……”謝攸不聽她說的話,一個勁兒地想趕她下馬車。
“舅舅,你在幹什麼?”在牆頭上看了半天戲的冉佳這時候才笑著出聲,那個女人是誰?她那老成得很的舅舅怎麼會當街拉著一個女子,很詭異哦。
“囡囡。”謝攸看到小侄女晃著兩隻小腳坐在牆頭上看他,頓時臉色一黑,阿姐怎麼把女兒教成這樣的?“快下來,若讓人瞧見了,傳出去就不好聽了。”
“好一個漂亮娃兒,小妹妹,快下來,讓姐姐瞧瞧。”朱芸看到冉佳那精致的小臉,頓時就愛上了,笑著朝她招招手。
冉佳聽到這年紀不大的姐姐稱讚她的話,頓時喜笑顏開,從牆頭上一躍,蹭蹭地跳到馬車上,抬頭笑著看向朱芸,“這位姐姐長得也不錯,你是要來我家做客嗎?”
“囡囡,別胡鬧,她不是客人。”謝攸把小侄女攬到身側,不讓這朱芸有機會碰觸她,然後看向朱芸的隨從,“快把你家女郎領回去。”
“沒錯,姐姐是要到你家去做客,小娃兒歡不歡迎?”朱芸趕緊道,然後一把牽起冉佳的小手,朝黑著臉的謝攸微微一笑,然後走下馬車,抬頭看了看府邸,“你是攝政王的女兒?”
冉佳看到舅舅那不豫的神色,頓時小臉兒笑得更為歡快,“是啊,姐姐要不要進來喝碗酪漿,我娘也在家。”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朱芸巴不得見見謝攸的親姐,說不定她有機會能一償心願。
“囡囡,別胡鬧,你知曉她是什麼人嗎?居然就把人往府裏帶……”謝攸不喜地道。
“舅舅不是認識她嗎?那她就不是壞人了……走吧走吧……姐姐……”冉佳拉著朱芸就往府裏帶,難得可以讓舅舅氣紅了一張臉。
朱芸也掩了掩嘴看了眼謝攸,大方地隨冉佳往府裏而去,一路上這兩個大小女孩都喁喁私語著。
跟在後麵的謝攸臉色更加難看,小侄女可知道招惹回來的是麻煩?
廳裏的謝芙正與謝薔說著話,突然看到女兒拉了個不認識的女人進來,遂道:“囡囡,你這是幹什麼?”
朱芸一看這與謝攸隻有一點點相似的謝芙,趕緊端莊地行了一個禮,“攝政王妃,初次見麵,我是朱氏阿芸,特問王妃安。”
“阿姐,你無須理會這等閑人,待會兒打發她出去就好了。”跟在後麵進來的謝攸吩咐道。
“娘,這個姐姐是囡囡的客人,你可不許聽舅舅的。”冉佳巴在母親的身旁,小手還朝謝攸揮了揮小拳頭。
謝攸更為不高興地坐了下來。
謝芙看了看這幾人的神色,然後特意地看了一眼朱芸那偷偷打量弟弟的目光,而弟弟卻故意頭轉向一旁視而不見,頓時也來了幾分興趣,阿攸除了對著她之外,很少會把情緒表露出來,遂伸手招了招那叫朱芸的女孩上前來,“你是哪家的女兒?”
朱芸看到這大名鼎鼎的攝政王妃十分的和藹,熱情奔放的性格瞬間又冒頭了,趕緊走上前去,坐到了謝芙的麵前,“王妃,我是南方朱氏的嫡女,對了,我的姑母可是王家的當家主母。”
朱氏的親侄女?謝芙微愣了愣,立刻想起她是司馬鈺的婆母,思忖了一會兒,溫和地道:“阿芸是怎樣與阿攸認識的?”
朱芸瞄了一眼謝攸,然後臉紅地把來龍去脈說了出來,最後才道:“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我……央著父親順路把我帶到洛陽來。”
一旁的謝薔聽聞這朱芸追男子從建康追到了洛陽,這性子有幾分輕佻吧,再怎麼說現在的阿攸也今非昔比了,怎麼可能看得上她?“芸女郎倒是如時下女子一般十分熱情,我們家阿攸看來會吃不消呢?”
“我記得以前阿薔不也對王家三郎熱情得很?”謝芙拿她的往事來打趣了一句。
謝薔頓時有幾分尷尬,那時候她也如這朱芸一般以為隻要憑熱情就可以解決一切,但事與願違,嚅動了嘴唇半晌,這才有幾分幹幹地道:“那都是以往的糗事,不值得一提。”
“原來你喜歡我那個如天人般的表兄,那就真的可惜了,我表兄表嫂的感情很好,前些時候那偽帝當權之時也沒能拆散他們,現在更不可能了。”朱芸有幾分同情地道,好在她喜歡的人還沒有心上人,故而又嬌羞地看了一眼謝攸。
謝芙留意地看了一眼弟弟,阿攸的婚事拖了這麼久,是該成家了,這女子倒也不錯,熱情奔放正好適合弟弟那沉悶的性子,遂待朱芸更加熱情。
冉溥回來的時候,看到府裏熱鬧得很,有一個女子甚是聒躁,故笑著進來道:“在說什麼呢?我遠遠地聽到了你們的笑聲。”
謝攸忍了這話多的朱芸良久,這時候看到姐夫回來,頓時鬆了一口氣,“姐夫回來了?阿姐,快到用膳的時間了,還不命人擺膳?”然後朝朱芸道:“你怎麼還不告辭?莫不是想要留下來用膳?”
“我……”朱芸咬著嘴唇有幾分不好意思地起身,她一時跟謝芙說得高興忘了時辰,可他有必要說得那麼難聽嗎?
謝芙忙伸手拉住朱芸的手,“別理他,阿芸吃過了膳食之後再回去。”
“那好。”朱芸落落大方地應了,然後又坐回原位,一臉無辜地朝謝攸聳了聳肩,是他阿姐要留她的,她可不是厚臉皮。
冉溥看到那神色愈發不好的謝攸,又再看了看臉紅的朱芸,頓時就明了妻子在玩什麼把戲?搖頭笑了笑,“人多熱鬧一點。”
這一句話把正要說反對意見的謝攸到嘴的話都咽了回去,皺眉看著這朱芸,她是不是跟那小侄女一般學了什麼法術?怎麼他的家人都對她熱情得很。
吃晚膳的時候,朱芸這才算看全了這攝政王府的人口,不過最吸引她目光的卻是那吃相秀氣的冉琪,這孩子怎麼有點像表兄?不過剛剛聽說這個漂亮得一塌糊塗的女娃兒是冉溥與謝芙的女兒,她因此也不敢亂說話。
謝薔看到侍女端來酒壺,立刻眼尖地執了起來,臉色有幾分潮紅地想要給冉溥倒酒,可半路上卻被謝芙截住了,手中的酒壺也被她奪了去,“阿薔坐下用膳,你可是客人,這粗重功夫哪需要你來做?我來侍候就行了。”親自給丈夫與弟弟的酒杯中都倒滿了酒水。
冉溥回了妻子一個微笑,“阿芙說得對,小姨子就坐著好了。”還是愛妻倒的酒香。
謝薔惟有坐回原位,有些不是味道地挾起菜來吃,不過仍暗暗把目光瞟向冉溥,現在越看他,她的臉就越紅。
另一旁的謝芙細細地觀察她的神色,果然如湯嫗所說的一般,頓時有幾分莫測高深地吃起菜,看來這謝薔不能再留在府裏了。
一頓晚膳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就隻有孩子們吃得高興。
晚膳過後,謝芙居然讓一臉不情願的謝攸送朱芸回去,然後才轉身回房,果然看到丈夫正在案前處理政務,自從當了這個什麼攝政王之後,他倒是忙得很。
“溥郎。”她把端進來的糖水放在一旁的案上,輕聲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