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局與自找屈辱
謝薔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悲,那嚶嚶的哭聲漸響,似乎要把內心的心酸都釋放出來,為什麼她每次欲求幸福,最終卻是什麼也求不到呢?哭著哭著,這才發現母親異常的安靜,心下詫異,趕緊抬頭,隻見母親的臉上卻沒有了剛剛的擔憂,那抿緊的唇更見嚴厲。
袁氏見她哭停了,鬆開她的身子,表情嚴肅地朝一旁的下人道:“今日這事不得外傳,若有胡言亂語者,本夫人可就要動家法了。”
一群下人都畏縮地低頭,“諾。”
“娘?”謝薔不知道母親是何意?不禁低低喚了一聲。
“阿薔,我們娘倆回屋再說。”袁氏的手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腕把她拖回房去,被拖著走的謝薔隱隱有些不安,娘這表情像極了她新寡那會兒。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都低頭跪在一旁讓開路給當家主母經過,若有好奇者欲抬頭去看,都會被旁邊的人按下頭來,當家主母的威嚴無人能挑釁的,更何況她現在明顯帶著幾分怒氣,誰還敢輕撚虎須?
袁氏拉著女兒進屋的時候,見到幾個兒媳婦都偷偷好奇地張望著,一看到她進來,忙又假裝端坐好,惟有大兒媳沉穩地坐在一旁,臉上這才有所緩和,“大兒媳婦,你帶著幾個妯娌退下去吧,中秋節將至,給各家親戚送的禮你都去盤點好,攝政王府的禮更要盡心安排。”
大兒媳忙點頭應,“諾!”領著幾個妯娌退了出去,當袁氏板起臉來的時候,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
“娘,你抓疼我了?”謝薔的眼裏有著委屈。
“阿薔,娘隻恨當年怎麼把你嫁給了一個藥罐子,讓你現在一點輕重也不知道,那種話是能隨便說出口的嗎?給人聽去,你這不是讓我們家族與攝政王府離心嗎?”
謝薔的臉色蒼白了起來,母親這樣重的斥責之語讓她不禁有些微縮了縮頭,但想到自己的心之所往,不禁辯駁起來,“娘,我隻是想著阿芙是我的好姐妹,我嫁給何人不都要執妾禮嗎?何不嫁入冉家為側室?阿芙也不會虧待我的,我這樣想有錯嗎?阿芙拿話讓我難受那也就算了,你可是我親娘,怎麼不為我的幸福著想?”
“阿薔,你現在是要怪我這個母親嘍?當年我沒攔你嗎?好說歹說你非要嫁過去,現在你又是一意孤行,怎麼不問問別人是否應允你?阿芙的性子你了解嗎?想必她已經把話都說清楚了吧?”袁氏不禁在心裏叫屈,這女兒生來就是討債的,為了她,她愁白了多少頭發?
“當年她嫁給冉溥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阿芙的心胸不寬闊,這世上也隻得冉溥一人能容得下,十年了,你何嚐聽說過冉溥的身邊有別的女人在轉?若有早就有了,憑什麼十年後的今天她會改變主意容得下你?”袁氏放重聲音道。“不是你不夠好,是阿芙壓根就不想有別的女人分去冉溥的注意力。”身為女人她其實也是羨慕阿芙的。
謝薔睜著一雙淚眼怔怔地看著母親的麵容,從來沒有往這方麵想過,“娘不試著向他提一提這婚事,怎知不行?再美的容顏看了十年也會膩的。”她拚命找個理由來說服母親。
袁氏沒想到這個女兒如此天真,看來她還是沒有把她教好,“阿薔,他若膩了會再找更年輕貌美的女子,難道是你這種嫁過人又年過二十五的女人嗎?”她不禁把話放重了些。
“阿薔,你與阿芙是一樣的出身,我們謝家再送一個族女給冉溥為側室就隻會笑掉別人的大牙。況且族內對阿芙的敬意遠遠大過你,你憑什麼讓家族支持你?你有什麼能力?更通政事還是在洛陽一役中護持族人?這一切都隻屬於阿芙,就算你爹同意了你這無理的要求,謝氏族人也不會讓你胡亂壞了自家的名聲。你也別忘了她還有一個現在越來越受族人重視的弟弟。”她伸手輕撫女兒那張愈見蒼白的麵容,語重心長地道。
更重要的是謝懌根本不會同意這樁婚事,女兒與家族利益這兩件事,對於謝懌而言當然後者為重。
謝薔的身子頓時一癱,塌了半邊身子,惟有用手撐著才沒有倒下去,嘴唇上的血色全失,十年原來隻有她原地踏步,十年前的她與阿芙的起點是一致的,十年後卻是拍馬也比不上阿芙。
袁氏上前扶起女兒攬在懷裏,眼裏也有了淚珠兒在滾動,“阿薔,聽娘的話,過些天就挑定一門婚事,趕緊嫁出去娘也好放心……”
謝薔隻能呆呆地任由母親抱住她的身子安慰著,聽著那老生常談。
攝政王府裏,謝攸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謝芙盤點著要過中秋之事,遂坐在一旁等她處理完家事,兩眼有幾分癡意地盯著自家阿姐的側臉,突然那個跳脫的朱芸的麵容在腦海裏閃現,頓時呸了兩聲,大白天的想那個煞星來幹什麼?
不過仍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天送她回去時,她故意摔到他身上,他聞到的那一股清香……
“阿攸?”謝芙向阿秋吩咐完的時候,看到弟弟的臉色一會喜一會怒一會還發呆,不禁伸手在他麵前揚了揚示意他回魂。
謝攸“啊”了一聲驚叫,“阿姐要說什麼事?”
“中秋節那天我準備要辦場宴席,把洛陽的權貴都請來出席,你那天把爹帶來參加吧。”謝芙把正事說了,然後才掩嘴打趣道:“剛剛在想什麼這麼出神?我喚了好幾聲你也不應?可是那朱家女郎?”
“誰會想她啊?”謝攸的臉有幾分微紅地反駁道,有幾分不自在地轉開了目光,不再去看阿姐那揶揄的神色。
謝芙這回卻是正經地板起臉道:“阿攸,你的年紀也老大不小了,總要為我們這一脈開枝散葉,那朱氏阿芸我覺得也不錯,剛好配你這讓人沉悶的性子,要不我探探朱家郎主的口風,幫你把這婚事定下了,你看如何?”
謝攸看到謝芙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那表情是早已有所決斷了,私心裏也早就在懷疑朱家的家主此時北上用意何在?“聽說洛陽的士族與南麵的士族之間來往甚密,阿姐,你是否在擔心他們是為了姐夫的新政而來?”
謝芙托起那玉碗輕茗了一口,目光看向了遠方,“阿攸,士族由來已久了,處處都透著腐朽的氣息,在我看來現在就如烈火烹油,總有油盡燈枯的一天,我們隻不過是加速它的進程而已,阿攸,我們的家族要生存,就必須比別人走得更快更遠,你明白阿姐的意思嗎?”
改革的勢頭會越來越猛,謝攸從謝芙的話意裏感受到她的意之所指,微微一笑,“阿姐,你放心,無論何時阿攸都會站在你這一邊,若是我娶朱家女郎對姐夫的新政有幫助,那我就娶她。”娶誰還不一樣?
謝芙的眼中有幾分感動地拍拍謝攸的手,“阿攸,阿姐希望你是心甘情願的,不希望你與朱芸成為一對怨偶,對於你的幸福我同樣是重視的。”
“朱芸除了那性子讓人有點受不了之外,其他的還好,阿攸若娶了她也會努力待她好的。”隻要是阿姐你的願望,我都會努力做到的,謝攸在心裏加了最後一句。
謝芙不禁像兒時那般揉了揉他的頭發,果然引來他的抗議,“阿姐,我都二十有四了。”
“二十有四又如何?還不是阿姐的弟弟。”謝芙反駁道,方才坐正身姿,“對了,我讓你打聽洛陽城有沒有適合阿薔再婚的男子?你可打聽到了?”
“說來此事,我倒發現有一個十分合適的人……”
皇宮,衛蕊最近頗為寵愛一個叫阿離的宦官,時常召他在一旁侍候,這日午時,宮內正是安靜的時候,阿離正在那榻上侍候衛蕊。
隻見衛蕊輕輕吟哦,雙眼迷離,伸手輕撫上方正在出力的美男子,最後咬著手背不讓那大聲的吟哦聲傳出去,屋內的空氣中腥甜的氣息甚重。
“娘娘可滿意小的侍候?”阿離討好地道。
衛蕊推開他,拿起一旁的衣物穿了起來,俏臉上有著暈紅,“你也算好運,挨了一刀,那兒還能使,不然哀家可少了許多樂趣,對了,我讓你聯絡那些士族反對冉溥新政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阿離一聽問的是這個,臉上就一皺,“娘娘,他們看我是一個宦官,有誰還把我放在眼裏?密傳娘娘的旨意,他們也隻是當笑話聽。”語氣頗為不滿與委屈。
衛蕊的眉尖緊攏,顧不得那張美麗的臉龐此刻欲滴水地看向她,正在踱著步的時候,門卻被人推開,她忙給阿離使了個眼色,阿離趕緊把衣物穿好,規矩地跪坐在一旁假意侍候。
衛芹進來的時候看到衛蕊明顯鬆了一口氣,然後瞄了瞄那似紅顏禍水的宦官,這才揮手示意那宦官出去,屋內隻剩下兄妹二人時,這才道:“阿蕊,你怎麼幹這種糊塗事?若傳出去豈不是丟盡了你與陛下的臉麵?”
“大哥,你可知深宮寂寞,我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若不是那天遇到他能讓我開懷,你讓我日子如何過?我現在有多久沒見阿洵了,你可知道?”衛蕊不禁為自己叫屈,“況且我若不拉攏他,那連外頭的一點消息也傳不進來,你知道南方的士族到洛陽來了嗎?若能讓他們聯成一派那就可以牽製住冉溥。”
衛芹摸了摸下巴,“你說的這事我已知道了,隻是你派一個宦官去辦這事,有誰會看得起你啊?”
“大哥願意私下去聯絡他們?”衛蕊欣喜地道。
衛芹吞了口口水,雖然現在任了一個小官,但人心不足蛇吞象,不過他仍是小膽子的人,“阿蕊,若離了冉溥,你與阿洵很快就會被人推下台的。”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他們鬥不過冉溥的,我隻要他們兩派相爭,這樣我與阿洵就更安全。”衛蕊的眼中精光一閃,她要的隻不過是一場紛亂而已,離兒子及冠還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