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

謝攸看到姐夫遞過來的目光,點點頭,他也在關注這族姐的一舉動。就在謝薔想要拔下頭上的簪子做那過激行為的時候,起身狀似從容優雅實則速度極快地走到場中央去,一把按住她手上的脈搏,臉上綻出一抹在別人看來是關懷在謝薔看來是威脅的笑容。

“堂姐,我知道你高興得不知該如何表達了?來,阿攸扶你一把,這可是喜事呢……哎呀……堂姐……你怎麼喜極而泣了呢……”

謝薔眼中悲傷的淚水此刻被謝攸扭曲成喜極而泣?頓時隔著淚眼狠狠地瞪向這個出身低下的堂弟,若不是謝芙把他的身份抬高,他算什麼?

居然當眾哭泣,這謝薔還要不要那一點點臉麵了?謝芙也早就看出了她想要以死相逼的想法,看到丈夫有所反應了,她這才沒有再出聲。而周圍之人的議論聲漸響,阿攸是男子,終不好再出聲相勸。

謝芙與丈夫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才起身盈盈地走向場中央的兩人,掏出帕子溫柔地給怔住了的謝薔抹去眼中的淚水,“阿薔,我知你心中悲苦,現在終於覓得好夫主,這淚水啊也是甜的。崔侍郎往後可得好好地照顧我這妹子,若讓她受委屈了,我這娘家人可不依的。”雖說的是警告的話語,但她臉上仍盛滿盈盈笑意。

崔侍郎頓時知會地趕緊作揖道:“我能得謝女郎為妻實乃是三生的福份,攝政王妃請放心。”

眾人原本等著想看謝家笑話的,但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結果,不禁看了眼主家席位的冉溥,然後又轉頭看向牽著謝薔的手的謝芙,這攝政王妃倒是好生厲害,硬生生把一件醜事扭成了現在這歡喜收場,倒是不得不令人佩服。

而眾多的一家之主都不禁頻頻點頭,謝芙的年紀不大,這處事倒是周到而又老練,讓人挑不出錯處來,甚至有些人心裏還有幾分懊悔,當年怎麼沒想到為自家子侄求娶她呢?白白偏宜了冉溥這外來人。

謝薔想要掙脫掉這兩人的束縛,嘴裏想說些不顧一切的話,卻在抬頭的時候看到謝芙那雙讓人冷到骨子裏的眼睛,頓時倒抽一口氣,阿芙原來是如此厲害的人嗎?茫然地被她拉著起身,耳裏聽著她的笑語盈盈,“溥郎,我看阿薔有些疲憊了,不若我先帶她下去安頓一番,待會兒再回來應酬賓客。”

“那也好,小姨子一時高興壞了,這也在常理當中。”冉溥笑道,但眼睛盯向謝薔看的時候卻是沒有溫度的,妻子這個族妹實在太不像話了。

謝芙這才緊緊地拽住謝薔的手向眾人致歉,作為主人家中途退場可是有幾分失禮的,但此時又有誰會指責謝芙失禮?人家那是愛護族妹。

果然在謝芙拉著謝薔出去,而謝攸重返席位的時候,那讚譽謝家出了個好族女的聲音又不絕於耳。

謝懌聽著這些讚譽謝芙的話,這臉上的鐵青之色才消了些,忙朝妻子看一眼,讓她趕緊去看看那個令他丟盡臉麵的女兒,袁氏不用丈夫吩咐,早已是悄然出去了。

謝懌此時舉起酒杯朝冉溥敬酒,場麵因此又熱絡起來,一時間觥籌交錯,眾人都有幾分耳熱麵酣,那議論謝芙姐妹的話題也無人再提起了,惟有那被逼著娶妻的崔侍郎臉色不太好地接受眾人的祝賀,這未進門的妻子明明心儀的人是攝政王,勉強娶回來還不知往後的日子還要鬧些什麼事出來呢?

而被謝芙拉往一旁廂房裏的謝薔終於回過神來,遂冷聲道:“阿芙,你這是什麼意思?”

謝芙一把甩開她的手,臉上哪裏還有笑容,隻有那雙在黑夜裏讓人膽寒的眼睛,“阿薔,你鬧夠沒有?那天我已經把話說清楚了,你怎麼還這麼想不開?居然想要當眾讓溥郎與我乃至整個謝家成為笑柄,還想要血濺我攝政王府?”

因為謝芙那一甩而險險要跌倒的謝薔,咬著嘴唇抬頭看向謝芙,麵容有幾分扭曲,“謝芙,我不服,我是你的好姐妹,我想要嫁給攝政王,無非是希望將來能有一份如你一樣的幸福,你把幸福分給我一點點都不行嗎?你怎麼可以如此自私?”最後更是歇斯底裏地喊了出來。

“我自私?阿薔,你真的是做賊的喊捉賊,溥郎是我夫婿,我憑什麼要分給你?若你真當我是好姐妹,又怎麼如此自私自利地意圖逼我們夫妻接納你?阿薔,你不再是我記憶中的那個阿薔了,你看看現在的你,與當初的袁玨有何不同?過去的你不屑袁玨那小人做派,可你現在做的與她有何區別?”謝芙冷著聲音一字一句地道。

謝薔的麵容頓時就僵住了,她變成了當年最不屑的袁玨?怎麼會?她隻想要幸福而已。

謝芙看到她怔愣,一把抓住她的手硬扯著她往那銅鏡前而去,抓著她的下巴逼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阿薔,好好地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即使穿上再華麗的衣物,用脂粉遮掩那張發白的臉龐,也改變不了你那一顆越來越醜陋,越來越肮髒,越來越千瘡百孔的心。你還是我曾經認識的阿薔嗎?”

謝薔定定地看著銅鏡中那張刻意打扮得如花般嬌美的容顏,可是在那花樣的美顏下麵卻是掩不住的蒼白,她,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變得自己也快認不出來了,突然“嗚、嗚……”地哭出聲來。

謝芙沒有安慰她,“阿薔,若你再一意孤行,不顧大局,那就別怪我心狠,這一段姐妹情拋下的人是你不是我。”目光看到那站在門口處同樣臉色不好的袁氏一眼,“大伯母來了?”

袁氏沒去照顧安慰那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兒,“阿芙,阿薔今天做了錯事,我代她向你賠禮道歉。”說完,竟以長輩之尊向謝芙行大禮。

而謝芙也沒有如以往那般趕緊扶起她,而是任她行大禮,禮畢後這才道:“大伯母是阿芙當年最為敬佩的人,但大伯母不該因為阿薔的遭遇不幸而放縱她,這確是在大伯母的不是,本來該防患於未燃的事情,大伯母卻是讓它發生了,險險累及家族的名聲。”

袁氏的臉愣然了,阿芙這丫頭真的變了,以前她還能端著長輩的身份說她一兩句,但現在卻不得不在一旁以長輩之尊聽她的教誨,剛剛那一幕是她一生飲恨之事,謝家的族人今後會把阿芙看得比她還重要,“阿芙所言,大伯母會記住的。”

掩麵而哭的謝薔聽到母親那低聲下氣的話,哪裏還顧得上哭泣?隻能怔怔地看向母親,曾幾何時母親也要看阿芙的臉色?這哪裏還是謝家主母的風範?

謝芙瞄了一眼謝薔那震驚的神色,不過也僅隻一眼,看回袁氏的時候臉色已經緩和了不少,上前拉住袁氏的手,“大伯母也別怪阿芙,就算阿芙嫁到冉家去,但也還是謝家的女兒,阿薔這事不能再拖了。那崔侍郎人長得不錯,家中也薄有田產,年齡與阿薔也堪相配,最重要的是還未娶過妻,阿薔嫁過去可是元配,不會辱沒阿薔的,日子我也讓人定好了,下個月初八就舉行婚禮。”此時她的語氣是一言九鼎不許反駁的。

袁氏的心裏原本對謝芙也頗有微詞的,但是聽到她給女兒指的對象條件比她找的好太多了,頓時又是一臉的感激,“剛剛在席上我就見到了,雖說家世差了一點,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阿芙,這事還多虧你了,讓我少生幾根華發。”

“大伯母能理解阿芙的心意,那就好了。”謝芙這才笑道,看到謝薔已經穩下情緒,不會再尋短見後,方才道:“大伯母好好地開異阿薔吧,前方的宴席還沒有散,恕阿芙失陪了。”說完,徑自帶著侍女們出了廂房,但仍暗中讓阿靜盯緊謝薔,別讓她在攝政王府做出過激的行為。

袁氏自是相送了幾步,然後回頭看向女兒的時候,隻見那臉上的神情緊繃,嘴唇抿得死緊,抬起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了謝薔一巴掌。

“娘?”謝薔睜大眼看著袁氏,母親從來沒有甩過她耳光,現在?

“這一巴掌,娘早就該打下去了,也好早點刮醒你,隻恨娘舍不得,才會讓你今日做出那丟臉的事情來。”袁氏悔恨地道。“你可知你今日一鬧,把娘數十年來建立的威信都蕩然無存,從此就要背一個教女無方的名頭,你做事之前怎麼不好好想清楚?”

謝薔看到這樣痛心疾首的母親,再想到剛剛母親就因為她而不得不向阿芙低頭,心裏頓時生疼生疼的,眼淚又如珠兒般滾下來,“娘,是阿薔錯了,我不該強求的……”

袁氏把女兒抱在懷裏,安慰地拍拍她的背,“現在悔過還不晚,阿芙給你找的夫主還不錯,嫁過去後好好地與他相處,他看在阿芙與謝家的門麵上,不會虧待你的。”看到女兒抽著鼻子點點頭,“獨自占有一個夫主難道不比與別人分享強?你能想通自是最好……”

謝薔這回不再把母親的話當成是老生常談了,靜靜地認真地聽她說著話,“娘,請原諒女兒做的蠢事。”半晌後,她睜著淚眼道。

“你是我兒,哪有母親與女兒置氣的?”袁氏看到當年那豁達知書識禮的女兒好像又回來了,眼中的淚光都是喜悅的。“來,我們回去吧,你要出嫁也有好些事宜要處理……”

謝薔點頭隨母親而去,卻在踏出廂房門口的時候,看到有個男人在門前徘徊,遂站在原地愣了愣。

那個男子看了她一眼,然後行禮道:“謝夫人,我來看看女郎可好些了?”

“崔侍郎有心了。”就近看這女婿,長得還真不錯,袁氏頓時就喜歡上了,也不擺什麼世家大族夫人的架子,頗為慈祥和藹地笑道。

原來他就是謝芙給她指的夫主?謝薔此時才正眼看去,劍眉星眸,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在黑夜的燈光中仍可看出他的皮膚頗為白皙,看來人不壞,誰知隻顧著看腳下卻是一滑險險要跌倒,崔侍郎眼快地一把扶住她,“女郎可有摔著了?”

謝薔被他抱在懷裏,頓時臉上就火辣辣的,袁氏見狀,會意的一笑,“前方的宴席還沒完,我先過去,阿薔若是想先回去了就有勞崔侍郎相送了。”說完,不待崔侍郎回答,忙帶著侍女離去,女兒已經成過一次婚,現在名份已定,也沒有什麼避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