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司麵不改色,真誠地說:“仙姑真會開玩笑,在下一介書生,又不是龍王神仙,何來能耐命令老天下雨?”
道姑眉目凜凜:“這根本不是天之水。”
荒司瞪圓了眼睛,驚訝地問:“什麼?你說這不是老天在下雨?”
道姑冷笑著說:“看,我就一句話,你就聽懂了,還故意大聲地反問。若你真的是尋常書生,恐怕一時之間根本聽不明白我的話。”
“別裝了,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這麼做?”道姑霍然轉身麵對著荒司,同時將傘收起來,不經意之間,怒火令她捏碎了傘柄。
二人頓時暴露在綿綿細雨之中。
“哎?”荒司擺擺手,一直跟在不遠處的春談立刻飛身前來,將自己手中的油紙傘撐開,體貼地為主人遮住雨水。
“哼,果然有陰謀。”道姑怒氣衝衝地揚起眉毛,手指頭動了動,卻沒有拔劍。她已經失去了駕馭星魄劍的能力。她突然想起這點,便將滿腔怒氣壓回胸腔之內,胸脯細微地起伏,不久便恢複了平靜。
“仙姑此言差矣。這雨,真與在下無關。在下也在等待真相。”荒司接過春談手中的傘,向道姑頭頂傾斜過去,幫她擋住惱人的雨水。“還不知道仙姑尊號?”
“不要囉裏囉嗦的,我叫判。”道姑整個人就像一把尖刀一樣,講話也像,眼神也像,淩厲、鋒芒畢露。
荒司怔了一怔,這是他與判見麵以來第一次真心地感覺到意外。
連春談,都有些驚訝。自從她認識荒司先生以來,似乎這世上,從天到地,從妖到人,沒有什麼事和人能令荒司先生意外的。一切都在他的見識和計算當中。
見荒司一直不說話,春談小心翼翼地提醒:“先生……你怎麼了?”
荒司才“哦”了一聲:“沒事,仙姑……”
“我叫判!”道姑不耐煩地打斷荒司。
荒司點點頭,說:“判,倒是個我從未聽過的道號。”但聽見了這個名字,他心裏那團迷霧又濃厚了一些,就像是有什麼事情要衝出來向他坦白,但是又被一股奇怪的力量逼回去。他有些煩躁,很快又恢複了平時的氣定神閑。
“判,你來大興城做什麼?”荒司平靜而溫和的聲音,從判的頭頂方向落下。判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有些失落地說:“找這場大雨的幕後凶手。”
荒司一句“道號”,勾起了判一段深藏心底的過往,所以她有些恍惚。她恍惚起來的樣子,比她清醒時可愛,也比她清醒時更像一個有活氣的人。原本高高吊起來的眉目,變得垂眉低眼的,煞氣消了許多。隻是那嘴角總是垂著,似乎從未笑過。
荒司探究地看了判幾眼,假裝漫不經心地問:“你怎麼就這麼篤定,這場大雨不是天意呢?”
判又恢複了那副冷冰冰的高傲模樣:“這雨裏有別的味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荒司沒有回答。春談從荒司身後探出頭來,看了幾眼判,眼神中的嘲弄之色還沒退去,又帶了幾分訝異。向來隻有主人問別人,一般人在主人麵前,沒有反問和還手之力。這個道姑看來有點能耐,竟然還能清醒地反問。她又衝荒司眨巴眨巴眼睛,言下之意是:主人,你的靈力失手了嗎?
判見主仆二人透著詭異,當下便沉著臉說道:“你們真不是什麼好東西,看來我又信錯人了!就不該跟你們多話,應該一劍殺了你們。”
春談聞言,反唇相譏:“就憑你?想殺了我們?呸!”主人為了這個臭道姑,竟然讓她淋雨,把傘遮到了道姑頭上,她心中本來就有氣,這道姑不知好歹,還敢對她和荒司先生不敬,她一定要收拾這個臭牛鼻子!
判腳下突然一滑,摔進了泥水之中,泥點四濺。春談似乎早就知道她要摔跤,及時拉著荒司先生往後退,避免泥點濺上衣服。
荒司皺起眉頭,不滿地看了春談一眼:“胡鬧,一會再收拾你!”說完他走到判麵前,向著判伸出左手:“判,劣徒太頑皮了,給你使了法術,還望你見諒。”
判無視了荒司的友好,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掙紮著從泥濘中爬起來,第一時間反手摸一摸自己背後的星魄劍,見劍身依然如初,並沒有被泥水濺上,這才稍稍安心。
“這把劍……”荒司注意到判背後洶湧的殺氣,“殺氣太重,或許會對你不利,你為何還背著它?”
“閉嘴。我不想再跟你們這些人講話!你身上雖然有不同凡人的味道,但卻也不是這場大雨所沾染上的氣息。既然你與妖水無關,那就快躲開!別惹毛我!”判推開荒司的手,怨恨地轉身離去了。
“哎?別走!”荒司等了判好些天了,自然不想這麼快就離開她,可是她去意決然,自己如果糾纏不清,可能會徹底惹怒她。追了幾步,便停下來,衝著判的背影大喊:“我叫荒司,眼下住在大興城外的竹林子裏。你有任何難處,都可以來找我!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