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香已是熟練的向那地下暗室摸索了去。
穿過一條漆黑的密道,眼前赫然一亮,這是一間寬敞卻布滿陰寒的密室,石壁上插著火把,似是剛剛有人來過;一個用玉石打造的鳳座,襯上座後的血紅牡丹,妖豔透著陰寒;底下石鼎裏的篝火熊熊燃燒著,散發著一股惡人的氣息;再往下是一池五尺見寬的方池,一潭黑水濃黑不見底,泛著寒光。
一室陰森,卻沒有一個聖徒。
兩個女子霎時感覺腳尖都是冷寒的。
“不管這些了,我們救前輩要緊。”冷香深深蹙眉,熟練的將石壁上的開關左轉三圈。
“轟隆”一聲,石門應聲而開。
石室裏全是一些研製成功或正在研製的毒藥,五顏六色,有丸,毒粉,毒水,皆泛著變幻莫測的寒光。一個老者躺在石床上,一動不動,眼皮緊閉,唇色泛白。
“還有氣息。”冷香歎過他的鼻息,稍微運氣,將老者的身體抗在肩上,往室外飛奔。
“雪,我們快離開這裏。”
飛雪連忙跟在她身後,謹慎的注視著四周的動靜。
可是直到她們順利出得石室來,仍不見紅衣聖的半點蹤跡。
她們不得不壓下心中的疑惑,帶著老者飛快往鳳華宮去。
此刻,龍軒宮裏已亂作了一團。
大家萬萬想不到的是,婚事進行到一半,新娘子突然躍身而起,將袖中的匕首刺向殿上的太後。
然後,新娘子脫下鳳冠,冷冷掃過四周,在眾目睽睽之下飛身躍出殿外。
而剛剛趕過來的皇甫律,將一切盡收眼底。
昨夜,他在汐落園喝了一夜的酒,醉眼朦朧間,他清晰聽得大街上的喜樂聲。心,撕裂的痛著,卻也痛醒了他。
程峻剛剛給他來報,說是紅衣聖剩下的一半不肯歸順的教徒突然在今日張皇往滄州方向而去,他們正在極力追殺絞捕。
他是看到希望的,隻要這紅衣聖不再為害世間,他就可以和他的玉清過清淨的日子。在玉清再次出現在他麵前,在他失去她那麼多次後,他又如何能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人。所以他下定決心趕來王宮,即使是用搶的,他也要帶走玉清。
可是,當他一臉急色趕到龍軒宮,入眼的,卻是一身大紅喜服的玉清將一把匕首狠狠刺向他的母後!
那一刻,他的心髒停止了跳動,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來,一身冷寒。
那把匕首,等於插在了他的胸口嗬!
他看著她那身飛舞在風雪中的紅衣,心口滴著血。
匕首插在離母後心髒不到一公分的位置,很深。
若不是止血及時,太醫來得快,母後可能會斷去呼吸。
他將母後交給宮女照顧,深深看一眼一臉歉意的皇甫澤,即刻飛身去追那紅衣。
他追到她的時候,她正拿著劍擋在他麵前,而她的身後,有幾個身影漸漸消失在風雪中。
“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在風雪中大吼,才記起澤昨日說的那番話,原來她嫁給澤是為了刺殺他母後!可是,為什麼?
他的眸子裏滿是傷痛與不置信,寒風刮起他的長發,迷亂了他的雙眼,他盯著麵前的女子,後退一步,滿身傷痕。
玉清看著他,雙眼含淚,痛苦滿麵。“我……”哽咽著,長發拂過她的芙蓉麵,淒迷成霜。
她不再說話,而是轉過身子往前飛身而去。
她去的地方是玉帛河,滾滾玉帛河在這天寒地動之時並沒有停止它的奔騰,滾滾急流,震天怒吼,便是它的霸氣。
岸邊,她一身紅衣立在寒風中,呼嘯北風吹起她的及腰長發,拂過她的臉頰,他站在遠處,隻看得見那身淒迷。
他的痛苦中陡然多了一絲慌亂。
玉清丟下手中的劍,一步步往岸邊走,然後,她回首,嫣然一笑,淚珠掛在臉上:“律,對不起……請一定要保重……”一身紅衣飄飄,她縱身跳進玉帛河。
“不!”皇甫律的心陡然一陣抽痛,他疾步上前,身子撲倒在雪地上,卻隻來得及抓住她冰涼的小手。
“為什麼要刺殺我母後?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再次離我而去?為什麼?”他急吼,雙手急切的去拉她掛在懸崖上的身子,眸子裏全是痛苦。
玉清輕輕一笑,卻是清淚成串:“律,因為這是我的命,因為我愛你……律,好好和素月過下去……”
掙脫他的手,她一身紅衣,淒美如蝶,輕輕飄落滾滾玉帛河。
卻也,撕碎了他的心。
“不!”
五年後。
天澤五七年,年屆三十的天澤國國君喜得龍子,這是剿滅紅衣魔教教主還得百姓安寧的又一大喜事。
這日,是小太子的滿月之喜。隻見龍軒宮內一片喜氣洋洋,坐在上座的竇太後抱著小皇孫,笑得闔不攏嘴。皇甫澤帶著他的皇後冷香在旁邊憐愛的看著。此時的冷香,一身華麗鳳服,高貴典雅,清冷的俏臉上洋溢著幸福笑厴,她將螓首擱在皇甫澤寬厚的胸膛,小鳥依人。
皇甫澤則是摟著她的腰肢,滿眼憐愛的看著他的皇兒。
這時公公過來傳報,說是四王爺帶著賀禮來了。
殿內的人大喜。
隻見一臉滄桑,更顯成熟男人魅力的皇甫律一身素袍沉穩走進來。
他瘦了一些,卻絲毫不減他的氣宇軒昂。飽滿寬額,劍眉星眸,挺直鼻梁,性感薄唇,一如既往的俊挺,一襲合體素麵緞袍,勾勒出他精壯頎長的好身材。
“四哥,你終於回來了。”皇甫澤歡喜的迎向他,在看到他眼裏的淡淡憂鬱後,心頭閃過濃濃的愧疚。五年前的那個冬夜,他和玉清萬萬沒有想到那高堂上坐著的是真正的太後,所以他成了害死玉清的幫凶。玉清跳下玉帛河後,四哥做起了閑雲野鶴之人,很少回京,也從此不再過問朝廷江湖上的事。
“好小子,一年不見就當父皇了。”皇甫律大掌拍上皇弟的肩,深邃的眸子裏滿是欣喜。這個他一直疼愛的皇弟在這五年的時間,把天澤國治理得日益繁盛,沒有戰事,沒有像紅衣聖這樣的魔教再出來興風作浪,百姓安居樂業,年年喜獲豐收,讓他很是放心。
他走到竇太後麵前,用指輕輕逗弄一下嬰孩的小嘴,問候著母後:“母後,這陣子身子可有不適?”玉清那一刀,雖然沒有結束掉母後的性命,卻讓身子虛弱的母後有了後遺症。每到天寒時節,母後心口的傷痕會犯痛。現在宮裏的太醫在慢慢為母後調理,要完全恢複,很需要一段時日。
竇太後伸出指輕撫兒子消瘦一些的俊臉,心疼道:“律兒,母後沒事,不要怪玉清,她當時並不知道仇雪伶已經把我換了回來。”
“兒臣知道。”皇甫律高大的身子一震,眸子裏染上傷痛。
他安撫竇太後:“母後,兒臣馬上會再次離開京城,您要好好照顧自己。”
竇太後握緊兒子的大掌,歎息:“都是哀家的錯,年輕的時候不該將那仇雪伶當作姐妹,收作貼身婢女,也不會讓她易容成哀家的模樣,鬧出這麼多事……”說著,鳳眼中隱隱含有淚意。
竇太後收住淚水,問皇甫律:“素月那丫頭怎麼樣了?哀家現在其實是慶幸律兒你當初不顧一切將她帶出宮的,當時仇雪伶剛剛易容成哀家的模樣,總有一些習性跟哀家不合,素月身為服侍哀家起居的婢女自是發現了一些異樣,那仇雪伶軟禁哀家後,差點連素月也不肯放過……素月和玉清都是怕律兒你不能接受母後的改變,所以才一直瞞著你……”
“母後……”皇甫律眸子裏的痛苦更甚:“素月她蠱毒解後還是去了水月庵,出了家,兒臣對她很愧疚……”
“哎……”竇太後看著兒子,隻有深深的歎息。
律兒和素月,玉清,三個人之間的糾纏,是上天的安排。隻可惜,兩個女子都離律兒而去了。
這時皇甫澤走過來:“太後,四哥,開宴吧,今日我們一家人好好聚聚。”
竇太後收住感傷,牽起兒子的手:“好,好,今日我們一家人好不容易聚首,應該談些快樂的事……”
三日後,皇甫律騎著駿馬往玉帛河畔飛奔而去。
此時已是春末,玉帛河河畔已是灌木叢叢。
他一身藏青色素袍,站在風中,望著岸下的滾滾波濤,孤寂一身。
河中找不到玉清的屍首,隻有崖邊的一隻樹枝上掛著一片從玉清身上撕裂的紅布。
玉清跳下河後,他才知曉一切事情的原委。他的傻玉清是為了報答白葉玄那粒解藥之恩,為了救出她的父親,所以才執意要嫁給澤,欲在天下人麵前揭穿仇雪伶的真麵目,殺掉仇雪伶,替父報仇,為民除害。
他的傻玉清嗬。
他至今仍尋不到她的爹和師兄的蹤跡,隻隱約聽說前輩因為被仇雪伶長期試藥,已成為活死人,隻有呼吸,卻不能動。
他也是母後口中才得知,原來玉清的爹便是二十年前的前太醫院院使蘇天峰,當年他在替母後治療腿疾時愛上了母後的另一個貼身婢女容紜娘,也就是玉清的親娘。當年,蘇天峰為了容紜娘放棄了太醫院,帶她去了玉峰山隱居。
誰知,那仇雪伶也愛上了蘇天峰,她由愛生恨,一路追殺這對愛侶,始終不肯放棄。當年便是她將玉清母女逼至懸崖邊,致使當時隻有五歲的玉清掉落懸崖。玉清被樹枝掛住,而容紜娘身墜崖底。
容紜娘的死總算平息了她的怒火,卻是老天作弄,硬是將玉清送到了那個妖女的麵前,讓玉清和那個妖女再次有了牽扯。現在,那個妖女在去滄州的路上被殺死,紅衣聖再次退隱,也算是給這些前塵往事做了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