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舉手之勞(1 / 2)

02

第二天付行雲是被助理小江的電話叫醒的,醒來的時候覺得頭很痛。就像他的頭昨晚一夜都在被當球踢似的,痛得他在床上翻了個身呻吟出聲。

小江倒像是原地複活,聲音充滿元氣:“雲哥早,起床了,四十五分鍾後我去接你。”

付行雲“嗯”了一聲掛上電話,發現自己手裏還攥著那方嫩青色的手帕,都皺了。付行雲神經質地將手帕扔到床頭櫃上,行屍走肉似的爬起來洗漱,等一切收拾好,他眼角餘光又落在那皺巴巴的手帕上。

手帕上還有些汙漬,是他昨天擦嘴巴的時候留下的。

按照付行雲的性格,這方手帕隻能進垃圾桶了。但他想了想,兩隻手指撚起手帕的一個角,在洗手池裏擠了點洗手液,隨便搓了搓擰幹,搭在一邊。等到小江來敲他門的時候,付行雲看著濕噠噠的手帕,苦惱地皺著眉,想了又想。

最後,付行雲把半幹不濕的手帕一把抓起來,揣進褲兜裏。

前夜宿醉,早起趕飛機,付行雲下飛機的時候黑眼圈都快掉到顴骨上了。他麵無表情地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架上墨鏡,往顏色蒼白的嘴唇上塗了點口紅,顯得有些人色。他對著鏡子抓了抓頭發,精氣神一下子就回來了。

提前和機場溝通過了,付行雲從僻靜的通道走,隔了大半個大廳都能聽到他的粉絲接機喊他名字的聲音。團隊正在出口處等他,掐準了點,付行雲上車前“恰好”被粉絲發現了,他趕在上車前回頭打了招呼,留下幾張隨性不失精致的照片,語調溫和地吩咐大家“不要擁擠,注意安全”。

寬敞的商務車,車窗玻璃做了防窺處理,隔音也很好。

付行雲坐在車裏,摘下墨鏡,疲累地癱軟在靠背上,隔著車窗能看到粉絲在外麵,表情激動,嘴巴一張一合,不知道在喊什麼,很大概率是在喊他的名字。付行雲就這麼看著,發現自己平整的休閑西褲側麵拱起了一個小包,手伸進兜裏摸到潮氣,這才想起了自己出門前把手帕塞進去了。

他掏出來,隨手扔在隔壁車座上。

褲子不平整,剛才拍的照片肯定不好看。

他麵無表情地想道。

接下來一整天都是熟悉到近乎乏味的流程,做造型、試妝、拍片、訪談。談來談去也還是那幾個問題,付行雲的舌頭似乎已經產生了自己的意識,能夠在大腦放空,靈魂抽離的狀態下自行作出體麵的回答。

順帶提一提正在拍的戲,資方應該會很高興,付行雲百無聊賴地想道。

訪談的間隙,有工作人員期期艾艾地過來求合照、簽名,付行雲全都有求必應,站起來禮貌地簽名拍照,笑意溫煦、恰到好處。

他以前做事也是這麼認真,但現在的認真裏多了幾分掩藏得很好的小心。

別人不知道,但他自己知道,這半年,他的資源正迅速流失,像這次的雜誌拍攝訪談,放在以前,這個等級的時尚雜誌,付行雲要是行程太忙了可能就不來了,但今時不同往日,每一個機會他都要好好珍惜,畢竟不知道哪天就突然沒有了。

想到這裏,付行雲從小江那裏拿回自己的手機,給經紀人孟清發了條信息。

“孟哥,我的戲估計半個月後就要殺青了。”

過了很久孟清都沒有回,付行雲和他大概一個月沒有聯係上了。付行雲深呼吸一口氣,將手機扔回給小江,耐著性子坐下來,用最無懈可擊的笑容迎接重新回來的訪談主持人。

拍攝訪談結束之後,付行雲整個人累得快散架了,卸了妝之後往臉上蓋了一張麵膜,裹著浴袍,躺在酒店的床上,累得發脹的腿架起來,拿著手機漫無目的地看。看著看著,他心中一動,在社交媒體上搜聞逝川的名字。

不出意料,並沒有搜出什麼。

付行雲把手機一扔,勾起嘴角一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聞逝川。

當天晚上,他原以為自己會像前一天晚上那樣沉沉入睡,沒想到的是,他做了很多夢,夢到的都是以前的事情,真假摻雜,光怪陸離,醒來的時候基本都不記得了,隻留下了模糊的印象,就像昨夜的雨痕,被太陽一曬就蒸發了。

唯一記得的是,他夢到他和聞逝川六年前分別的那天,他背著沉重的行李包,背帶重重地勒在肩膀上,勒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他那時候好像還哭了,又好像沒有。站在人來人往、嘈雜的、氣味難聞的客運站,他準備要上的大巴還有五分鍾就要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