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酒包就是王樹的爸爸,平時村裏有這種事他最勤快,中午的時候沒出現就夠奇怪了,一直到現在宴席快散了還沒出現?
車夫趙富撇了撇嘴,“他把他家打下來的糧食全賣了,拿了錢就沒見人影兒,不定在哪個耗子洞裏呢。”
“唉,沒分地的時候村裏照顧他們,他家總能混口飽飯,現在分了地各家顧各家,他家怕是揭不開鍋嘍。”朱大明白撇了撇嘴。
“那也是他家自找的,大人都不值得可憐,隻是可憐了孩子。”
高小雲一直在大門口坐著,借著扒豆角的由頭向外望,她本以為今天自家男人咋地都得去老朱家蹭飯蹭酒,自己也能借著“找”他的由頭跟著去蹭一頓,沒想到一直等到天黑他也沒回來。
咣地一聲關上了自己家的院門,一扭頭看見三個孩子眼巴巴地瞅著她,“媽,我餓。”最小的小草嘬著手指頭說道。
“餓!餓!餓!就知道餓!咋不餓死你們呢!”高小雲一巴掌把小草拍到一邊去。
因為盼著去吃頓好的,她壓根就沒做飯!
沒有男人帶著,她又不想去幫廚,自然沒有借口去吃飯,現在肚子餓得咕咕叫,家裏還有三個討債的,高小雲氣得要命。
到了廚房一看,柴火沒有幾根,糧食也沒剩多少,隻有兩個幹硬的窩頭,從暖壺裏倒出來一碗水,就著半溫的水把窩頭自己吃了,躺在炕上哼哼生氣,完全不管還有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姐!我餓。”王草扯著姐姐的袖子。
“草,你等著,姐燒水給你熬糊糊吃。”王草看著屋裏的情形就知道是指望不上媽了,爸更是指不上。
瞧了瞧自己家的米缸,隻有半袋子苞米麵了,柴火不夠燒的,她出去抱柴火。
王樹瞧著躺在炕上的媽,盆朝天碗朝地的廚房,心裏麵一陣的難受。
他跺了跺腳向門外跑去,跟抱柴火的王花撞了個滿懷,“小樹,你幹嘛去啊?”
“你別管!”王樹瞧了瞧躺在炕上的媽,扭頭走了。
“等會兒回來吃飯!”王花喊道,王樹充耳不聞,隻是一個勁兒地低頭跑。
王樹跑到了朱逸群家院外,這個時候村裏人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已經有人拿碗撿“折籮”了,這個時候人都比較少見葷腥,得著了都使勁兒的吃,朱逸群備得菜雖多,但也經不起這些人吃,實際沒剩多少東西,然而對於這個時代的人,帶油菜湯都是極好的,不能扔的。
王樹鑽進了院子,拿了一個大碗也跟著折。
“王樹,你咋在這兒?”朱文駒捂著屁股一瘸一拐地蹭過來。
他回家挨了一頓好打,屁股現在還不敢沾凳子呢,為了感謝朱逸群,他爸媽送了四串幹豆角,兩串幹辣椒,還隨了兩毛錢,帶著全家來吃飯,為了不虧著朱逸群這張嘴,也把他帶來了,他全程站著吃的。
他一直在找王樹,想看看王樹被打成什麼樣了,沒想到王樹一家人全程沒有出現。
王樹到了宴席尾聲才冒出頭來,看樣子沒挨打。
“你爸還沒回來?”
“沒有。”王樹找著了一塊剩在肉湯裏的排骨塞到嘴裏大嚼。
“你吃這個。”朱文駒給了他夾了一大塊涼了的撥絲土豆。
王樹一邊吃一邊往碗裏盛剩菜,連魚骨頭都不放過。
“你還沒吃飯呐?”
“沒呢。”
“你家也沒隨禮?”
王樹心裏忽悠一下子,覺得自己的同學估計是更看不起自己了,“我家沒錢。”他破罐子破摔道。
他收完了一桌又去下一桌,集了滿滿兩大碗的剩菜,再看別的桌已經被折得幹幹淨淨了,他把兩大碗剩菜端著低頭往自己家走去。
“我幫你端一碗。”朱文駒過來幫他。
“不用你幫。”王樹瞪了他一眼,他端著菜往家走,走到家附近看見家裏冒出來的煙氣,又站住了……
他轉過身,躲進了柴火垛,拚命往嘴裏塞碗裏的剩飯菜,直到撐得吃不下了,他四下看看,脫下了自己的衣服,把剩下的飯菜包著,爬到樹上,塞到樹洞裏藏起來。
他到井邊洗幹淨了臉和手,這才回到家裏。
家裏麵小草、小花和媽媽已經睡下了,掀開鍋蓋,裏麵是一小碗溫在鍋裏的苞米麵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