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葡月·外地來客(2 / 2)

下午五點鍾的時候,費爾南·德·格朗維爾伯爵的馬車駛入了公館的庭院,停在了台階前。那是一輛庫普式的雙人馬車,按道理來說這種普遍被小地主們使用的馬車不應該作為一位擁有伯爵爵位的貴族外出時的配置,但是路易也沒有看到公館裏還有別的馬車。

伯爵身材高大,有著和阿爾萊德如出一轍的黑色頭發,過往的尊貴和波折的歲月都在他的臉上留下了非常明顯的痕跡,當看到路易的時候,他以一種非常嚴厲的眼光審視著眼前的年輕人。

“您一定就是馬貢的路易·杜·法朗坦先生吧?”

“是的,尊敬的大人,路易·杜·法朗坦向您問安。”

“阿爾萊德向我提起過您很多次,也曾向我轉達過您的問候。”也許是那一聲“大人”起了作用,伯爵的神態稍微溫和了一點,“他說您是位絕對值得信任的朋友,但我沒想過原來您是位這麼漂亮的年輕人呢。”

“您的誇獎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大人,能夠得到您的允許前來拜訪更是路易的榮幸。”

伯爵一邊和客人寒暄著,一邊走進了客廳,在這個過程中路易一直微微落後伯爵半步,這個遵循已經遠去的舊貴族時代尊卑禮儀的小細節顯然極大地博得了費爾南伯爵的好感。

“您從那麼遠的地方趕過來,一定非常疲憊了吧。”費爾南伯爵將脫下的外套交給老管家,然後說:“晚餐應該已經準備好了,請不要因為過於簡陋而認為我是有意慢待客人。我知道您和阿爾萊德在聖埃蒂安寄宿學校共同學習了十一年的友誼,在我的心裏是把您和阿爾萊德一樣看待的;隻是我原本以為您會等到過完葡月才會來,沒想到您這麼快就趕過來了。”

“我收到您的信件說阿爾萊德得了非常嚴重的病,所以將一些事情委托給了我的管家就啟程了。”路易說著,露出一種非常困惑的表情來,“但是,大人,您的管家卻告訴我說,阿爾萊德並不在夏布利,他一直在巴黎。那麼,您在信裏說的他生病了,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費爾南伯爵轉頭看了路易一眼,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對管家說:“把晚餐送上來吧!”

接著,伯爵坐到了餐桌邊那張寬大的包裹著天鵝絨的圈手椅上——這個客廳同時身兼了客廳、飯廳和雜物廳的功能,顯示出這個家族已經無力維持多個體麵的不同功能的房間,隻能像個小市民家庭一樣一廳多用了;在餐桌的對麵,則是一張同樣包裹著天鵝絨的彈簧靠背椅,伯爵看著依然站著的年輕客人,嘴角浮現出微微的笑意,但很快這種愉悅就被收斂了起來,他指著對麵的椅子對客人說:“請坐!啊,我知道肯定是阿爾萊德以前對你抱怨過了,在家裏沒有我的同意他是不能坐下的,但是您是客人,請不要太拘束。”

年輕的客人臉上露出了一種在背後說長輩壞話時被抓包的羞窘神情來。

“並沒有這樣的事情,在尊貴的大人麵前,沒有您的吩咐,路易不敢擅自主張。”

“您確實是個非常有禮貌的孩子呢,我真為呂西安·杜·法朗坦先生感到高興,他有一個合格的繼承人,即使他已經回歸了天主的懷抱,他的繼承人卻將家業打理得井井有條。我聽說您經營土地非常穩重有方,從而讓法朗坦家的淨收入從呂西安先生在的時候的兩千法郎上升到了三千五百法郎,是這樣的嗎?”

“讓您見笑了,這不過是這兩年葡萄的收成比較好的緣故,和您的家族的財富比起來,法朗坦家的收入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路易非常敏銳地抓住了伯爵話裏那個奇怪的“確實”,走到靠背椅邊坐下,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您對法朗坦家的收入知道得非常清楚,是阿爾萊德對您說的嗎?”

壁爐裏的火焰燃燒得恰到好處,跳動的火光照亮了昏暗的客廳,將伯爵的影子投到了牆壁上,勾勒出一個巨大的跳躍的人像來。

伯爵向後一仰,靠在了椅背上,也許是勞累了一天,好不容易能夠休息一下,他小小地伸了個懶腰。

而對於年輕的鄉紳的問題,他說:“不是阿爾萊德——我的孩子,格朗維爾家族還是有一點點體麵的,雖然現在這點體麵已經不剩多少了——為了阿爾萊德,在寫信給您之前,我向您的教區主教寫了一封信詢問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