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北剛坐下,她就推過來一杯新鮮咖啡:“嚐嚐吧,我自己煮的。”
夏小北訝異的揚了揚眉,放在唇邊抿了一口,問:“你什麼時候有這個閑情逸致了?”
藍珈的一顰一笑都是溫情:“我戒酒了,改喝咖啡了。”
為了某個男人嗎?愛情的力量還真是偉大。
夏小北淡淡笑著,聽藍珈向她訴說這間咖啡廳的種種,從設計到裝修再到咖啡豆的挑選,全是她一手操辦。原來她是這家咖啡廳的老板。她說自己隻不過出了小部分資金,大半都是梁凱利出資的,她把大部分時光都投入到這家咖啡店裏,夏小北不知這是不是她所愛好的,但至少那個男人心裏會好受一點。在他不能陪伴她的時候,他自以為是的給她找了點閑情雅致來做,於是藍珈也就順從的守著這家咖啡店,一門心思做他想讓她做的事。
張愛玲曾經在送給胡蘭成的照片背麵寫道:在你麵前我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裏。但我的心裏是喜歡的,從塵埃裏開出花來。孤絕,高傲如愛玲,因了愛情,亦如平常女子一般,將一顆心低到塵埃裏,那麼獨立如藍珈,又怎能免俗呢?
夏小北知道對她,勸已是沒用,隻好祝福她,希望這樣的愛情真能在塵埃裏開花結果。
藍珈倒是很看得開,還興衝衝的和她說,準備春天後再買套房,並且相中了寰宇在陸家嘴的新盤,央夏小北有空找雷二提一提,希望能拿個內部折扣。
夏小北隻是一笑而過,關於雷允澤,關於地產行業的種種,都像是隻屬於前世的她,那般遙遠。
藍珈留她下來一起用晚餐,她顧念紹謙在飛機上剛發作,眼睛或許還沒完全恢複,仍是著急的要回家。
出了咖啡廳,她打給紹謙,他像是十分意外:“這麼快就好了?”
她笑著說:“那麼我再找個男同事敘敘舊好了。”
他也笑:“敘舊完了記得打給我,讓我去埋單。”
兩人碎碎調侃了一陣,葉紹謙說:“你在哪裏,我叫黃助理去接你。”
她報了地名,沒多久,就看見他的那輛邁巴赫了。從駕駛艙走下來的卻不是他,他現在的情況當然不可能自己開車。黃助理恭恭敬敬的為她拉開後車廂的門,說:“夏小姐,上車吧。”
她坐進去,忍不住問:“紹謙呢?”
黃助理一邊打方向盤,一邊簡短的回答:“少爺在家裏等您。”
問了等於沒問,於是靠在椅背上,看著久違的城市,其實和北京並沒有太多差別,都是三千繁華,背後的疾苦無人知,但又的確有些不同,好象是血液裏滲出來的那種風骨,一個像三伏天揮汗如雨的大老爺們,一個像煙雨天拈著手絹的旗袍女子。
黃助理把車開到夏小北熟悉的社區門口就停住,說:“少爺還有些事交給我辦,您就在這下吧。”
以往每次都是開到樓下的。不過她也沒多問,道了謝就下車了。離開了三個月還是很想念這裏,如今那些狹窄的道路,幽深的門洞還有牆根上辦證的模糊號碼,都散發著熟悉的氣息,這樣一路步行也好。這裏的確是太老了,社區裏的路燈十有八九都是壞的,一到傍晚就是黑漆漆一片,好在她走了四年,閉著眼都不會走錯。
可是轉過彎時,她卻愣住了。
一整片跳躍的燭光將眼前的黑暗完全照亮,她確認自己沒有走錯,這是她的家,可是……可是這眼前上千支蠟燭是?
在那一片橙黃的燭光中,有個男人緩緩站起,向她走來,在離她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停下來,時光仿佛倒流,回溯到記憶裏的那一天海灘,他在燭光映襯下靦腆的笑,朝她張開雙臂。
他的聲音濃得發膩,在夜色間緩緩流轉:“喜歡的話,我每天在你家樓下擺。”
也不管這是不是狡猾的他事先就布置好的,也不管黃助理是不是他的同謀,夏小北什麼也顧不著想了,一個猛子撲上去,紮進他懷裏,聲音都有點發顫:“提前知道了多沒意思。”
他抬起她的臉,在她臉頰上揉了揉:“小東西,還挺矯情。”
她倚在他懷裏不說話,靜靜的看著那搖曳燭光。其實和海南那次不一樣的,他擺了更多,兩顆心,一顆中間是個“葉”字,另一個才是“北”字,兩顆心連在一起,晚風一吹,就歡快的跳動起來。
夏小北拉著他蹲下來,一瞬不瞬的盯著那燭光,問:“你一下飛機就來擺這個啦?”
他默默點頭。
“那我要是今晚不回來,說去你那呢?”
“那就等你明天回來了再擺。”他說得理所當然,“反正我答應了你,每天都在你家樓下擺的。”
每天……還有多少天呢?她有些惆悵的想。卻揚起臉,認真的說:“好啊,你答應我的,要說到做到。”
他嗬嗬笑起來,手指親昵的刮在她鼻子上,再一次叫她:“小東西。”他的臉色被跳躍的燭光映得忽明忽暗,寧靜的夜,而他為她點亮了一整片黑暗。他微微含笑,神色寧靜而安詳,夏小北仰著臉看他,極力的壓抑著眼底的淚水,那些彤紅的拉住,隻有寸長,整整齊齊的排列在她眼前,那光芒不是很耀眼,每一隻蠟燭頂端都隻有小小的一團火焰,它們能照亮的範圍實在太小,可是無數燭光彙聚成一團,便將整片空地都映得暖如白晝。
她大大的如琉璃般的眸子裏,映滿了流離的燭光,如夢似幻。他給她的一直都像這些蠟燭一樣,雖然沒有煙花般耀眼的絢爛,也沒有夏日炙烤般的熱量,但這小小的不起眼的光芒,一直在溫暖著她的心,它們積年累月的彙聚起來,漸漸烙下不可磨滅的印跡,讓她覺得良辰美景,便當如此。
她的眼底映滿了他為她精心準備的燭光,而他隻是凝望著她。
他不知道自己能給她的還有多少,但隻要他還活著一天,就甘願傾盡一切為她,隻想給她多一點,更多一點。
他擁她入懷,讓她的臉貼著他的心口的位置。他的眼裏噙著笑意,燭火的光芒倒映在他的瞳孔裏,那寫著“北”和“葉”的兩顆心交相輝映,燭火的跳動仿佛和他的心跳是同一頻率。
“小北,將來無論我在那裏,都會牢牢把你放在這裏。”他指了指心口位置,寓意深長。
翌日他親自在家裏下廚。原來昨天他預約下她的一整天,就是要她待在家裏品嚐他的手藝。從他病倒,就已經很久沒有親自下廚,上回在北京燒傷手的那次,仍叫夏小北心有餘悸。於是一直站在廚房裏要幫他打下手。
他知道她的顧慮,並不說出來,就由著她在廚房裏添倒忙。
葉紹謙做的是葉氏招牌牛排,黃助理不知道哪裏來的神通廣大,一天之內變出新鮮的日本神戶牛排來,如假包換,航空快遞拆封時都能看到幹冰揮發冒出來的冷氣。夏小北早就習慣了他這種作派,幫著鋪台布,擺盤飾,葉大廚大功告成,一手托著一隻盤子,從廚房“凱旋歸來”,夏小北殷勤的接過盤子,幫他解開圍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