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
警笛的聲音,救護車的聲音,不斷在耳邊盤旋,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上的救護車,然後就一直坐在夏小北旁邊,靜靜的看著她。她的臉色在車內的燈光下顯得慘白慘白,連半點血色都沒有。
幾名醫生護士在救護車內就開始給病人打血漿,進行緊急搶救,他一直看著他們在忙碌,終於醒過來,開始拚命的打電話,他打給戴維,打給父親的專用醫生,他紅著眼睛吼:“你他媽的趕緊給我過來救人!”
救護車行駛的過程中,蓋在她身上的被子也被染紅了,救護車上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血,他舉起自己的雙手,怔怔看著,那斑斑的紅色,不是別的,是血,是她的血。
天啊,他究竟做了什麼?如果知道她是這樣,寧死也不願再跟他扯上關係,他絕對會躲得遠遠的,再不見她,就算思念是噬骨的毒,他也不會碰她一分一毫。可是來不及了,什麼都來不及了,錯誤已經鑄成,而她竟然用這樣慘烈的方式,生生的將他所有的希望都扼殺。直到這一刻,才明白那種徹底的絕望,仿佛是一隻手伸進去,把整顆心都生生的掏除了。
他握住她冰涼的手,眼神是從未有過的灰敗,仿佛能感覺到生的氣息一點點在從她體內剝離。
救護車停了下來,醫生粗魯的掰開他的手:“病人失血過多,要馬上輸血,血庫這種血型的血量不一定夠了。先生,你是不是病人家屬?這是手術同意書和病危通知單,麻煩你簽字。”
他有點怔愣。他算她的什麼人呢?那份薄薄的同意書上,密密麻麻的一行行備注:麻醉意外,術中意外,術後並發症……每一項都足夠他心驚肉跳。
他說:“她的親人暫時不在北京,我是她未婚夫的哥哥,可以代替她家屬簽字嗎?”
醫生匆匆思量了一下,說:“現在情況緊急,先簽吧,待會請你務必電話聯係上她的家人。”
他點點頭,用顫抖的手在兩份同意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簽了去下麵交錢,另外她的血型十分稀有,是RH陰性血,我們醫院整個血庫的這種血也不夠給她用,現在已聯係北京市其他醫院的血庫,如果她的家人有這種血型,請立刻聯絡請他到醫院來。”
雷允澤麻木的應著,打了電話叫自己的助理去交錢。手術進行到一半,戴維和其他權威專家紛紛趕來,他們就在手術室裏簡短的討論了下。
主刀醫生說:“切口不深,還好沒有傷到神經,但是送來的太晚了,病人是孕婦,身體虛弱,又失血過多,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
雷允澤還有些恍惚,怔怔的問:“……什麼孩子?”
醫生戴著口罩,話音戴著點責備:“病人已經懷孕兩個月,你們作為家屬應該多關注病人的心理狀況,竟然還讓這種事發生。”
戴維走上前拍著雷允澤的肩,神色閃爍:“這事我還沒來及和你說……是葉三的孩子。”
他隻覺得站不穩,雖然一直都知道他們感情很好,卻沒想到……孩子,她居然為紹謙留下了血脈!可是這樣唯一一個希望,卻被他生生的扼殺了,他越發覺得頭重腳輕,晃了晃才站穩,就聽見醫生問他:“現在就把胎血引出來嗎?孩子在體內隻會分散大人的能量。”
他沉吟片刻,很堅定的說:“無論用什麼辦法,一定要保住大人。”
漫長的手術已經讓夏小北筋疲力盡,體溫一點點在逸散,冰涼的四肢讓她覺得自己也許已經死了。眼睛怎麼也睜不開,可是她能聽到周圍雜遝的腳步聲,還有醫生詢問的聲音,緊接著他聽到一個男人低沉而堅定的聲音:“保住大人。”
這個聲音,她一輩子也忘不了,是雷允澤,是他!
她這才憶起自己肚子裏的孩子,那是紹謙唯一還留在這世上的東西,是她所有的希望所在,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用自己的命去換孩子的命!可是他說什麼?保住大人……如果孩子死了,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雷允澤!禽獸!她竟然和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男人發生了苟且的關係,而他,竟連自己親弟弟的骨肉都不放過!
那一刻,本已放棄了生的念頭的夏小北,忽然很想坐起來臭罵他一頓,這樣的人,怎配做紹謙的哥哥!她是該死,可是最該死的人,應該是雷允澤!
她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仍敵不過力氣的漸漸流失,終於在一片黑暗中墮入了沉睡。
十幾個小時後,醫生終於舒了口氣,轉過身說:“好在病人的求生意識很強,現在總算脫離了生命危險。隻等她醒過來了。”
那一瞬,雷允澤也像徹底脫力了一樣。漫長的手術,對每一個人的神經,都是殘酷的折磨,更何況他始終坐在一邊,不眠不休,呆滯的樣子連眼睛都沒眨過一次。
戴維走過來勸他說:“沒有生命危險了,你也可以去休息了。反正她一時半會醒不過來的。”
雷允澤點點頭,叫院方在夏小北的病房旁邊準備了間房。自己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這事戴維一直幫忙極力壓著,所幸還沒有驚動老頭。但由於他最開始手足無措的時候,打了個電話給老頭的私人醫生,秦書蘭已經得知這事,其他的,還有幾人知道,他也不太清楚。
刺骨的冷水潑在臉上,倦意消散,他抬起頭望著鏡中的自己,雙眼充血,額前發絲淩亂,西裝和襯衫上還沾著斑斑血跡,頗為懾人。
他打了個電話給秘書,叫他們送幾套換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過來,再走出洗手間時,遠遠的就看到溫梓言和夏小北的主治醫生在走廊上交談。
“你是說……孩子已經沒了?”溫梓言有點不可置信。
全京城,哪個人對溫家不是怵著的,那醫生也是恭恭敬敬說:“如果不把孩子拿掉,對手術成功率也會有影響,到頭來很有可能一屍兩命。”
“那大人現在情況怎麼樣?”
“手術很成功,已經脫離生命危險。而且病人的求生意識很強,估計很快就能醒來了。”
“聽說病人是RH陰性血?”
“是的,這種血型極其稀有。我們也是從其他醫院調來了許多血包,幾乎用光了全北京市儲存的這種血量,才保住這位小姐的性命。”
溫梓言陷入很長時間的沉吟,甚至沒有察覺雷允澤已經向她身後緩慢的靠近。終於,她像下了什麼決心一樣,狠狠一咬牙:“既然這種血量這麼稀有,那麼難免在輸血過程中發生輸血溶血反應,是吧?”
那醫生一怔,已從溫梓言狠戾的表情中讀出些什麼,隻佯裝不明白,繼續解釋道:“如果病人以前曾輸過RH陽性血,那麼這次再輸陽性,肯定會發生反應。但是我們醫院已經仔細詢問過病人的病史,以前並沒有輸血記錄,所以應當沒事。隻是病人以後再也不能輸陽性血,也沒有生育機會了。”
溫梓言點點頭,在醫生的肩上輕拍:“聽說院長今年有退休的意思了,莫醫生您在這醫院也二十幾年了,是這行的權威,今年榮升院長是大有希望啊。我看病人病情不穩定,很有可能要繼續輸血,醫院血庫還是多備點陽性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