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在火車上,遇見一位不認識的青年讓位予我,他悄悄地對我說:“師父!我是您在某某監獄弘法時的皈依弟子。”我蒙受過不少禮遇招待,但這一次令我最為終生難忘。我也曾收到一份二百元的紅包,上麵寫著:“供養師父:因聽您講演而改邪歸正的弟子某某頂禮。”數目雖然微薄,意義卻是深遠重大。每每一場大型講座後,感謝的信函即如雪片般飛來,其中,有失和的夫妻因此而破鏡重圓者,有吵架的朋友因此而握手言歡者,有落第的考生因此而萌生希望者,有失業的青年因此而力圖上進者,更有人因此而斷除自殺念頭……來鴻中,讚美的詩詞也不少,雖不盡然辭暢意順,然而誠意卻是十分感人。在島內外收到的紀念品,更是多得無法整理,還好我有喜舍結緣的性格,否則就是建一個大倉庫,也無法全部容納。
為了度眾之需,三輪車、腳踏車、摩托車、木筏、竹排、輪船、汽艇、軍艦、戰車,乃至潛水艇、直升機,也都成了我的交通工具。雖是海陸空航道各異,然而承蒙三寶加被,法界任我遨遊,豈不妙哉!
我不但自己樂於說法,也極力興學,培養弘法人才。四十年來的度眾生涯中,每得到一份供養,總是先用來建講堂,蓋教室;每領到一些稿費,也都悉數購買佛書典籍給青年學子閱讀參考。我涓滴歸公,從未想將絲毫用在自己身上。剛興建佛光山時,徒眾建議我買轎車代步,以便至各處講說,我卻買了一部巴士普利大眾;目前我在世界各地講演、皈依所收到的紅包,也都捐獻給當地的佛寺,作為發展道場之用。直到最近,念及佛光山建設佛教事業所費不貲,我才將外來出版廠商給我的版權收入,挪為自己平日的生活開銷及車馬費用,以減少常住的負擔。
佛教之所以能流傳千古,廣被四海,文字般若的傳遞,功不可沒。有識於此,我幹來台之初,即致力於編輯雜誌、撰文出書的文化事業。一九五九年,在三重埔設立佛教文化服務處,印行佛經。當時的經濟十分拮據,編印人才也寥寥無幾,但憑一股度眾的熱忱,我度過了捉襟見肘的窘困日子。記得有一次,我將編好的《人生雜誌》連夜送到印刷廠,半夜醒來,饑腸轆轆,才想起自己一整天還沒吃飯呢!又因為沒有錢買稿紙,我常常拿別人丟棄的紙張背麵作為塗鴉之用。直到現在,我依然是在年年虧損的情況下,興辦雜誌、圖書等文化事業,但我從無怨言,因為我深知,佛教的文化度眾功能無遠弗屆,非金錢財富所能比擬。
此外,我還創設雲水醫院、老人精舍、育幼院、冬令救濟等慈善事業,將佛教的愛心廣澤於貧苦無依的老弱殘疾。我曾多次發起大陸以及世界各地的救災運動,而佛光山的創建,更帶動了當地經濟建設的繁榮,其本身就是一項利濟眾生的龐大事業,隻是在這些方麵,我甚少著意宣傳。千百年來,佛寺道場在利民的工作上,何嚐不是有多方麵的貢獻嗎?
及至今日,我每至一處,隻要見到一塊空地,亟思如何來興建寺院講堂?隻要認識一個人,總是盡力將他吸收作為佛教的一分子;隻要看到一件好事,就迫不及待地廣為宣傳。這一切隻是希望能將佛教的歡喜散播給一切眾生。
過去常聽到一些人說我:“好可惜喲!這麼年輕就出家了。”對於這些言論,我深深不以為然。棄俗出家,弘法利生,是在做經世濟民的偉大事業,怎麼說可惜呢?我不但此生此世以出家為榮,我更發願生生世世都要學習佛陀示教利喜的精神,來此娑婆,做一名“以弘法為家務,以利生為事業”的和尚。
(一九九三年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