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靖白很快出來了,身後還跟著之前坐他車的幾個人。
言陌掐了煙,站直身體。
一雙眼睛在夜幕中深不見底,她臉上沒什表情,隻專注的看著朝這邊走來的陸靖白。
男人的步子邁的很大,短發下,是一張神情肅穆的英俊麵龐。
熨燙筆挺的警服襯得他體型修長,舉手投足間,透著強勢凜人的氣場。
“頭兒,我們剛才和張局約好了一起回去,就不坐你的車了。”
陸靖白能不知道他們心裏打的什麼主意,哼了一聲,沒作理會。
被莫名拉來當擋箭牌的張局等陸靖白開著車走遠,才伸手在他們幾個身上一一點過,玩笑的嗬斥道:“誰說要送你們回去的?敢對上司撒謊,還利用我當擋箭牌,都自己跑回去。”
眾人一擁而上,“張局,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緝毒隊的同事脫單不容易,頭兒又這麼悶騷,好不容易有姑娘看上他,我們能這麼沒眼力界嗎?”
話音剛落,還算和悅的氣氛猛然變的僵凝,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身後掛著黑色綢緞的靈堂。
都是一群槍林彈雨中摸爬滾打過來的鐵錚錚的漢子,此刻,無一不例外的紅了眼眶。
他們不怕死。
當初選擇這條路,就已經做了隨時犧牲的準備,他們怕的是,連累家人和孩子。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再怎麼好的保密工作,也不能做到沒人知曉。
所以做他們這行的,很多人都選擇不結婚。
就是怕有一天會出現這種情況。
……
回去的路上言陌和陸靖白都沉默著沒說話。
車裏格外安靜。
言陌伸手去開音樂,發現裏麵一首歌都沒有!
她側頭去看陸靖白。
男人認真的注意著路況,並沒有看她。
車子拐了個彎,殯儀館徹底消失在後視鏡裏。
大概是受了上次在山頂差點擦槍走火的影響,車裏開著空調陸靖白都還是覺得熱,抬手解開了襯衫最上麵的一顆扣子。
女人身上淡雅的香水味從副駕飄過來,擾得他有幾分心神不寧。
陸靖白潤了潤聲,手摸到車門上車窗的控製按鈕,駕駛室那一側的窗戶降下來一半,熱燙的風從外麵灌進來,吹散了車廂裏女人的香水味。
其實那次並不是完全在耍她,有那麼短短一瞬間,他動了要她的念頭。
如果不是那幾聲驟然響起的喇叭聲,大概言陌現在已經是他的女人了。
他沒有將言陌送到小區樓下,而是在一家離了幾百米遠的商場負一樓停了車。
“這裏離你住的地方不遠,你下車走回去。”
言陌並沒有詢問理由,陸靖白即便對她沒興趣,也不至於坐送到半路把她扔了這種幼稚的事。
他這麼做,必然有這麼做的理由。
“言陌,”陸靖白叫住她,嚐試著解釋,“上次在你小區樓下的那幫人放出來了,雖然沒看清你的臉,但還是小心點,你晚上鎖好門窗。”
她回頭看他,沒有作聲。
並不明亮的燈光將兩人的神情都暈染得有幾分模糊。
“陸靖白……”她叫他的名字,卻沒有下文,半晌後,輕笑出聲。
言陌大步離開了。
她終究,還是將心裏那一點浮躁的情緒壓抑下去了。
高跟鞋撞擊地麵的響聲越來越遠。
陸靖白啟動車,從另一個出口離開了。
……
翌日。
言陌提了一籃子水果去醫院看陳姨。
路過護士站,護士和善的跟她打招呼:“言小姐,陳姨今天心情很好,下午還主動讓我們推他去樓下花園走了一圈呢。”
她很少來,但每次來必定鬧得整層樓都不得安寧,所以護士都認得她。
“謝謝。”
“言小姐太客氣了,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病房裏,陳姨正在午睡。
她瘦了很多,兩眼凹陷,鼻梁突出,雙唇幹裂沒有半點血色。
言陌將水果籃輕輕放在床頭櫃上,把上麵淩亂擺放的東西一一收好,才在床側的凳子上坐下。
其他床的病人已經全部換成了陌生麵孔,言陌正好也懶得寒暄,低頭回微信。
她不善於安慰人,但若是表現的太冷淡,又會惹得那些人不高興。
隔壁床的阿姨問她,“你是陳姐的女兒吧?真漂亮。”
言陌隻是看向她,並不說話。
她沒有和陌生人解釋的興趣。
對方隻當她默認了,“你媽媽最近每天晚上都疼得睡不著,得了我們這種病,也就是數著時間過日子了,化療雖然能延長我們的壽命,但帶給我們的,卻是一係列的痛苦。”她的聲音裏全是聽天由命的無力,“我才做了兩次,就已經堅持不了了,要不是我女兒堅持,我真的想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