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起沙子的駝韁,北宮寒和雪騎著駱駝迅速行下了沙丘。
被甩在後麵的風行無奈地看看,留在他身邊依舊在吐著熱氣的駱駝,終於還是無奈地掠到它的背上。
“既然你舍不得我,我就再將就騎你一下好了!記住啊,僅此一次……”
不等他說完,駱駝已經放開步子,向自己的同伴們追了過去。
還沒有準備好的風行不由地身子巨晃,幸好他身手了得,緊抓住駝韁,才沒有被甩下駝背去。
“……死駱駝,我賭你一輩子找不到老婆……我就不信,雖說我風行離開大漠也有幾年了,卻不至於連一隻駱駝也治服不了吧!……”
風行的聲音在駝隊後隱約傳來。
這一回,就連隱藏在厚重紗蔓之後的雪,也禁不住揚起了唇角。
一路急行。
當那彎下弦月再次升到黑如絲綢的夜空時。
駝隊終於穿過茫茫沙海,來到了高聳的拉布達雪山腳下。
“拉布達是北漠語,意思就是與天一樣高!”
端木耀陽抬臂指著月光下的拉布達山係。
“這座雪山,就是月亮河穀的母親,繞過山口,就是月亮河穀了!”
從高聳的兩崖間大概不足五米寬的山口穿過去,視線豁然開朗。
隻見月光下,一片銀色的冰湖,赫然是一個下弦月的形狀。
冰湖邊,萬家燈火閃爍。
斑聳的拉布達山係,仿佛母親的臂膀一樣,圍抱著這個滿月型的河穀。
不僅擋住了寒風,也擋住了那漫天的黃河,為北漠子民留下了這一片可以生息的綠洲。
駱駝們似乎也知道是到家了,一個個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進入河穀,溫度明顯溫暖了些,甚至連風都變得溫柔起來。
氨將帶著士兵們離去,端木耀陽和幾個親兵便帶著北宮寒等人來到了他的王宮。
說是王宮,其實不過就是一座華麗的大帳。
大大的火盆,將整間大帳都烤得暖暖的。
繪製著抽象圖形的條桌上燈光搖曳,將精致的壁毯,鬆軟的毛皮錦榻映得越發溫暖。
年輕美麗的姑娘們,好不容易才將目光從北宮寒的臉上移開,大大的眼睛裏是毫不掩飾的愛慕之意。
和中原的女子不同,她們不喜歡壓抑自己的想法。
“果然,你一來,我的歡迎度立刻就受到了影響!”
注意到北宮寒臉上微微的不自在,風行懶洋洋地開著玩笑。
泵娘們低笑著退了出去,不多時,便送上了噴香的烤肉和馥鬱的奶酒。
將沙子交收一個侍女帶出去,端木耀陽揮手支走了所有的侍從,這才將目光移到了雪的身上。
“如果你願意,在月亮河穀裏,你不需要帶上麵紗,我們北漠一族對自己的客人永遠都會保持尊重!”
端木耀陽的聲音和語氣平淡而自然,其間並沒有半點刻意和做作。
北宮寒明白,想要雪很快地融入周圍的人,是不可能的,必須循序漸進。
但是,他也必須要自己鼓起勇氣,想要走出自己的世界才行。
悄悄地伸出手掌,北宮寒在桌下握住了雪的左手,鼓勵地握了握。
雪的手指有些微的冷僵,感覺著北宮寒手指的力度和溫暖,他的耳朵又響起了她的聲音。
總有一天,我要你耀眼地站在陽光下!
在我北宮寒的眼裏,沒有不可能的事!
深深地吸了口氣,雪緩緩抬起右手,捏住了鬥笠的竹邊。
北宮寒將臉向他轉過去,目光中滿是鼓勵。
終於,雪鼓起勇氣,摘下了頭上的鬥笠。
端木耀陽的臉上閃過驚訝,為了正是雪的絕世風姿。
雖然他早已經在風行的嘴裏知道了雪大概的樣子,見到雪的本人,他仍是控製不住地失神了。
但是,他隻是驚訝,黑亮的眸子裏幹淨地沒有半點雜念。
“這下子,恐怕我的受歡迎度又要下降了!”
風行半真半假地開著玩笑。
“好了,你在燕京的女人還不夠多嗎!”
端木耀陽嗔責地斜他一眼,端起了桌上的奶酒。
“來吧,為了二位客人的到來!”
北宮寒也捧起木製酒碗,迎上他的目光。
“為了三年的重逢!”
雪默默地端起酒碗來,沒有出聲。
“為了我的萬花樓地契!”
風行笑著接過了北宮寒的話頭。
黑色的木碗舉起來,白色的奶酒泛起微波,四個人,每個人的眼中都有笑意。
一碗奶酒下肚之後,北宮寒這才轉入了正題。
“風行,你沒有受傷吧?”
“萬花樓的地契沒有到手,我可是舍不得死的!”
風行淡笑著搖搖頭,放下手中的木碗,他肅起了臉色。
“後來我追出關牆,沒有找到你們,便重新返回了鎮子裏,潛伏起來,想要等天亮之後再說,誰知道,我卻偶然有了意外地發現!”
“意外地發現?是什麼!”北宮寒追問道。
風行沉聲答道,“我悄悄潛回客棧,想要襯著沒有注意取走留在客棧裏的行李和你的琴!可是不等我潛入,竟然發現有一個黑影從你的房間掠出來!”
“是什麼人?”北宮寒挑眉追問。
“我衝上去想要抓住他,不料,他的武功遠在我之上,想來他是急著離開,所以隻是擊退我,便立刻閃身離開了!後來我回到你的房間,仔細檢查,並沒有發現他取走什麼東西,你包裹中的金銀俱在,想來應該不是賊匪!”
風行輕歎了口氣,目光中隱約有些無奈。
“他蒙著臉麵,隻露出一雙眼睛,我也無從辯別他的麵容和年齡,隻能從身形上推斷出是一位男子,他唯一明顯的特征就是身高,比之耀陽似乎還要高大一些!”
北宮寒聽了,心中不由地暗驚。
這些天來的同行,對於風行的武功,她也有所了解,那人可以如此輕鬆便將他擊退,實力可見一斑。
端木耀陽的身高已經是十分可觀了,除了洛星魄,北宮寒還真沒有見過比他還要高的人。
這個人,絕不可能是她所熟悉的人,那他為什麼要潛入她的房間呢!
這次離京,除了朗音、星魄和張德之外,便隻有在座的幾人知道了。
如果說對方是衝著她的皇帝身份而來,那消息又是如何走漏的呢!
北宮寒皺著眉,卻是想不到一點可疑的線索。
“這個人,我見過!
一直沉默的雪卻突然輕聲開了口。
“如果我猜得沒有錯,他,應該就是當初在蕭逸等人攻擊我時,悄悄向我使用暗器的人!否則的話,憑蕭逸他們幾人,是跟本不可能傷得了我的!”
北宮寒輕輕點頭,露出了然之色。
她還奇怪,以雪的身手,怎麼會讓那個鐵扇書生下了毒,原來,是有人暗中出手相助。
“如此說來,這以這個人的身手,如果想要在雪中毒之後除了雪也不是沒有可能,可是他並沒有出手,這又是為什麼呢!而且,我們在大漠中遇到蕭逸,他曾經告訴我們,他們的駝隊也出現了意外,難道說也是這個人所為嗎?”
北宮寒猛地捏緊了手中的木杯,“難道說,他就是我們想象中那個想要挑起事端的‘有心人’?”
“依你的分析,這個‘有心人’苦心經營這些事,對他有什麼好處!”
風行輕聲問道,在他看來,這世上的人做事,向來都是向利益趨使。
這個人既然如此苦心經營,一向也是有他的目的。
幾個人沉默了一陣,卻是沒有想出什麼結果。
從眼下的情況看,除了是讓雪和這些江湖人士兩敗俱傷之外,這個“有心人”可是沒有得到任何好處!
“時間也不早了,我看,大家先到我為幾位準備的帳篷裏好好休息一夜吧!”
端木耀陽從錦榻上站直了身子,輕輕擊了擊手掌。
侍女挑開帳簾走進來的時候,雪已經重新戴上了他的鬥笠。
大家分頭入帳休息,躺在床上的北宮寒卻是怎麼也睡不著。
翻了幾個身,她終於還是跳下床,披上外袍走出了帳外。
守在帳外的侍衛看到她出來,忙著就恭敬向她行禮。
北宮寒回那個侍衛一個笑容,四下環視一圈,耳邊隱約聽到有流水的聲音,不由地升起好奇。
“哪裏來的水聲?”
侍衛正失神在她的笑容裏,聽到她的詢問才回過神來,紅著臉指向了月亮湖的方向。
“哦……是山上的瀑布,雖然外麵看上去結了冰,裏麵卻是空的,白天山頂融化的雪水會順著這些冰管流下來,直接淌入湖水的冰層下麵!像這樣的晚上,月光好的話,可以隔著冰層看到裏麵的水珠,就像珍珠一樣漂亮!”
“是嗎!”
北宮寒聽他說的精致,興致頓起,一個閃身,已經化成一道白影掠出那侍衛的視線中。
罷剛才解除石化的年輕侍衛,不由地再次石化。
一路飛掠,北宮寒很快就來到了月亮湖附近。
看到湖岸上月光下的佇立的那個紫色身影,她不由地放慢了腳步。
“端木耀陽?”
那人正是端木耀陽,聽到北宮寒的聲音,他笑著轉過臉。
“怎麼,你又睡不著了?三年不見,還是喜歡晚上出沒嗎?”
“你還不是一樣!”
北宮寒輕笑著反唇相譏,一邊就邁開步子,站在他身側不遠處,昂首看向了山壁上的凍瀑。
此時已經是後半夜,月光剛好映射在崖壁上。
將整麵崖壁上的冰瀑都映得仿佛水晶一般晶瑩,裏麵滑動的水珠,果然如珍珠一般,閃爍著七彩的光華。
北宮寒看向崖壁的時候,端木耀陽卻在悄悄地看她。
三年不見,她的變化可是不小。
不光個子長高了不少,那張臉也是越發精致耀眼的連他都不敢專注注視了。
如果妹妹活著,不知道是不是也有她這般耀眼呢!
不會!
端木耀陽幾乎立刻就在心中否定了這個認知。
妹妹永遠不是這樣耀眼張揚的人,雖然兩個人很像,氣質上卻有著很大的不同。
目光劃過北宮寒在月光下微微閃光的唇。
端木耀陽突然就想到了在大燕皇宮中,那個實在是出乎計劃的隔紗一吻。
他的喉嚨突然莫名地幹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