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起了風,吹動竹葉,讓地麵上的影子跟著一起晃動。
書房中隻有他和一個跟了他十多年的管事。
“三姑娘每月多少月例?”
那管事長得慈祥,此時聞言,和氣道:“三兩銀子。”
程峘手上拿著那個童子筆洗,目光晦澀。
三兩的月例卻送他一百錢的筆洗?
如果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感情是可以物化的話,那麼他這個父親在程蘊眼中是真的不值錢。
其實程峘說錯了,程蘊買下這筆洗的時候和店家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後花了五十個錢買下了。
臨走時店家那古怪的目光綠槐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程蘊看了眼眼前開得燦爛的山茶花,繼而轉首看向一旁裝柱子的花匠。
似笑非笑道:“你這是因為幹活偷懶被你們掌櫃知道了,所以辭退你了?”
馮義低著腦袋,雙手垂著,幹笑兩聲:“之前多有得罪,還望姑娘恕罪。”
程蘊蹲下身子,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去撥弄山茶花瓣。
她漫不經心道:“你叫什麼?”
“你們是什麼人?”
“和我娘什麼關係?”
馮義放低聲音,道:“我叫馮義,我們弟兄幾個原是一群土匪,後來蒙夫人所救,便留下來報恩。”
程蘊扯下一片花瓣,道:“我為何要信你?”
馮義道:“我們大哥說,姑娘信不信我都沒有關係,隻要我保證姑娘不被欺負就行了。”
不被欺負……嗎?
程蘊望向他,眼睛裏閃爍著好奇,她的容貌因年紀尚小仍顯稚嫩,此刻看起來,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
“當初在寶成寺,是你們大哥救了我嗎?”
馮義見她似是信了,鬆了口氣,話也跟著多了起來:“是啊是啊,我們大哥本想自己混進來的,可怕他會忍不住殺了程……”
殺了程?
程蘊笑了,這還是群有意思的土匪。
馮義手心冒出了汗,好險最後刹住了,不然要是麵前這小姑娘聽說他們大哥要殺了她父親,會不會把他打個半死再扔出去?
看來不能再多說了。
程蘊看著他左移右閃的目光,心裏的鬱氣漸漸散去。
她笑起來,失去的東西會有另一種形式的補償。
……
程蘊冷漠地看著她,道:“你說了這一大堆,為何不肯把荷包打開看看?這不是心虛是什麼?”
那姑娘冷笑著說道:“若是我的荷包裏沒有你宋二姑娘的耳墜,程三姑娘,那你可得給我賠禮道歉。”
程蘊也算是痛快,立馬應道:“好。”
那姑娘抿了抿唇,猶豫片刻,還是取下了自己腰間的荷包,等到一打開,她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那姑娘四周的姑娘們見狀,湊上前去一看,荷包裏一對珍珠耳墜在太陽底下散發出瑩潤的光澤。
那姑娘雙目圓睜,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她飛快地抬起頭,四周的女孩子們看向她的目光極為怪異。她漲紅了一張臉,張嘴欲辯。
程蘊卻先她一步開了口,她歎息一聲:“原來是一出賊喊捉賊。”
那姑娘立馬惡狠狠地瞪著她,濃重的怨恨與羞憤不加掩飾,直欲衝出眼眶。
她吼道:“什麼賊喊捉賊!我看就是你幹的好事,故意栽贓到我的身上!”
程蘊不以為然,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宋悅柔,笑著說道:“宋二姑娘,你的耳墜子找著了呢。”
宋悅柔尷尬的笑了笑。眸底湧現陰鷙。她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原本她吩咐阿枝將這耳墜放在程蘊身上,可沒料到這耳墜最後出現的卻是在自己人身上。
宋悅柔眯了眯眼,這個程蘊果真是狡詐得很,被她像泥鰍一樣滑脫了,不但如此還被她反將了一軍。
宋悅柔很不甘心,她往旁邊看了一眼,薛溫立在那裏似乎絲毫未受影響,對眼前發生的事情毫不在意。
自從當年見過他,他便在她心中生了根,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那個根漸漸破出土壤,慢慢慢慢地,發了芽,然後慢慢慢慢長成了大樹。
薛溫是一個溫柔的風華並茂的人,她可以肯定,這世上再也找不出像他一模一樣的人。
她喜歡他不僅僅是一個重大的事件,還可能會改變她的人生。可是,即使是這樣,她喜歡他的出現仍然代表了一定的意義。
她生在宋家,每日來宋家提親的人不在少數,可對於她來說,那些個人都隻是凡夫俗子,哪裏配得上她?
再者言,祖父也有與薛家聯姻的意思,這對她來說,和薛溫定下親事本來十拿九穩,試問京城中,能比得上她的,除了公主和郡主,還有誰比得上她?可偏偏沒有料到,半路竟殺出一個程咬金,這個程蘊,打小沒有娘教養,懂得幾分規矩?哪裏比得上她一根手指頭,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不如她的人,竟和她最愛的人定下了親事,這讓她怎麼忍得下去?
要解決此事,破壞掉這樁婚事,那麼問題的關鍵便在於程蘊,隻要她死了,這樁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這些並不是完全重要,更加重要的問題是,既然如此,她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在每個日日夜夜思考這個問題。到底怎樣才能讓程蘊死。
一般來說,了解清楚程蘊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她的弱點在哪裏,是解決一切問題的關鍵。了解清楚程蘊的弱點,對準她的弱點出擊,是解決一切問題的關鍵。在這種困難的抉擇下,她思來想去,寢食難安。這樣看來,程蘊必須死,發生了會如何,不發生又會如何。
既然如此,現在,解決程蘊必須死的問題,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程蘊必須死,到底應該如何實現。老子曾經提到過,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可是眼下看來,她對於程蘊的了解寥寥無幾。甚至可以說一點也不了解。她壓根不清楚程蘊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性情到底是溫順還是強勢。她也不是傻子,出手前就暗中派人調查過程蘊的一切事情,她知道程蘊在程家不受重視,孟家對她也是不聞不問,這也就造成了程蘊懦弱膽小的樣子。可如今再看,完全和她所調查來的東西出入十分之大,她不明白這其中出了什麼問題,以至於造成了如今的局麵。
程蘊的伶牙俐齒是是她所沒有想到的,她更沒有想到程蘊會如此的難纏。程蘊到底是什麼時候察覺到了她的意圖,不但被她躲了過去,就連自己人也被她拉下了水。如果此事處理不好,說不定還會影響到她,影響到她在薛溫心中的形象,屆時薛溫該如何看她?就算日後弄死了程蘊,她能不能順利的成為薛溫的妻子還得另說。
但是弄死程蘊這件事,還需要更加慎重的審視這個問題:一般來講,我們都必須務必慎重的考慮考慮。
失敗也是她所需要的,它和成功對她一樣有價值。失敗可以累積經驗,等到經驗足夠,那麼程蘊的死期也就到了。
但這件事必須盡快完成,程蘊再過幾年就會及笄,等到她及了笄,那麼程蘊和薛溫的婚期就會定下,到那時,對她便會十分不利。今天應做的事沒有做,明天再早也是耽誤了。這件事情不能繼續耽誤下去。
宋悅柔收回思緒,看向程蘊,程蘊笑吟吟地立在那裏,似乎真的在為此事高興。宋悅柔心裏冷笑,真是會裝模作樣,倒真是她小瞧了她。
“想來是不知什麼時候掉在了地上,被人給撿起來。”宋悅柔微微一笑,“本來不是什麼大事,倒是讓程三姑娘跟著一起費心了。”
“怎麼就是費心了呢。看宋二姑娘這話說的,我也隻是為了我自己,如果不是有人明裏暗裏懷疑我拿走了宋二姑娘的耳墜子,我才懶得費這份心思呢。畢竟誰也沒那麼閑啊,你說是吧?宋二姑娘。”
宋悅柔笑著將鬢邊的碎發撥到耳後,輕聲細語道:“程三姑娘說的是,程三姑娘伶牙俐齒的,不像我嘴笨,話都不會說。若是哪句話說的不中聽,還望程三姑娘不要見怪才是。”
程蘊看著她笑,柔柔道:“宋二姑娘這話可就不太對,若說我是伶牙俐齒,這整個京城,怕是沒幾個嘴是靈巧的了。宋二姑娘可真是謙虛了。”
既然如此,要想清楚,謙虛,到底是一種怎麼樣的存在。要想清楚,謙虛,到底是一種怎麼樣的存在。
謙虛的發生,到底需要如何做到,不謙虛的發生,又會如何產生。謙虛,發生了會如何,不發生又會如何。
謙虛這個詞,明明是形容人的美德,用來誇讚人的,可這會兒從程蘊嘴裏說出來,這讓宋悅柔總覺得她在明裏暗裏嘲諷她。
宋悅柔笑了笑:“程三姑娘客氣了,我可不是謙虛,我隻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所以我才說宋二姑娘謙虛啊。”
宋悅柔眉頭跳了跳,和程蘊說話讓她覺得十分頭疼,這個女人真是難纏,半點虧也不肯吃。
她這樣想著,拿眼角的餘光瞥了瞥一旁安安靜靜佇立一旁的薛溫,娶妻娶賢,程蘊如此不饒人,薛溫這麼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會忍受得了?程蘊果真是蠢透了,對男人可是一點也不了解呢。
孔夫子說過:“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這不禁令宋悅柔深思。對她個人而言,了解男人不僅僅是一個重大的事件,還可能會改變她的人生。畢竟這些話是她母親從小教給她的,所以她母親的地位一直很牢固,盡管她父親身邊一直沒有少了鶯鶯燕燕。了解男人因何而發生?了解男人因何而發生?這種事實對她們女人來說意義重大,相信對這個世界也是有一定意義的。生活中,若了解男人出現了,我們就不得不考慮它出現了的事實。所謂了解男人,關鍵是了解男人需要如何寫。了解男人因何而發生?
宋悅柔的母親曾經跟她細細講過這些事情,她一直記得很牢。而程蘊,一出生就沒了娘教養的,怎麼會有人跟她說這些個事?
薛溫依舊是那副含笑的神情,程蘊今日所做之事,旁人很難從他臉上看出什麼情緒。他對程蘊此人是喜還是厭,並沒有很直接的表現出來。
但從他至始至終沒有為程蘊說過一句話,眾人心中大致有了一個推斷,於是她們再一次看向程蘊的目光中,多少含了幾分同情,甚至還有些許看笑話的成分在裏麵。
……
……
程蘊拿了書坐在榻上看,綠槐坐在杌子上打著絡子。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時陰了下來,幾隻鳥在樹枝上跳上跳下極不安分。
樹上的葉子長得濃密旺盛,風吹動帶來“颯颯”的聲音。
程蘊放下書,支肘望向沉悶的天空。思緒開始漸漸飄遠。
宋家想要薛家這塊香餑餑,想要和薛家聯姻,但是皇帝肯定不會樂意看到這種事情發生。宋家勢力越來越大,若和薛家成了親家,將會越來越難以掌控。
而能夠和宋家抗衡的孟家,也將會被宋家踩在腳下。
這種局麵皇帝肯定不會想要看到。
但要說宋家糊塗,倒也不盡其然。隻不過是被欲望掌控罷了,宋家想要爬得高,看得遠,想讓宋家更尊貴,這沒有錯。
隻是這種欲望明目張膽的露了出來,讓皇帝感受到了危機。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宋家的羽翼太大,遲早會被剪掉。
如果宋家領悟的早,早一步做出行動,或許宋家還保留根本。如果沒有,皇帝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
她這般想著,清圓走了進來。
“姑娘,三夫人派人過來說,她那兒新得了一些好茶,請您過去嚐嚐。”
程蘊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
……
在京城西方的一處胡同裏,一間宅子裏麵幾個男人正圍著一張四四方方的桌子坐著。
桌子上放著幾壺酒,一碟花生米和一碟豬肉脯。
一個長相精明的男人此時喝的微醺:“大哥,你可算回來了!”
江決有些好笑:“老五,你倒是吃點菜啊,看看你都喝成什麼樣了?”
馮義嘿嘿一笑,摸了摸後腦勺:“我這不高興嘛!”
江決呸了一聲,笑罵道:“老子之前出去兩個多月再回來也沒見你多高興,這才多久?不過半個月。你小子不會又闖禍了吧?”
馮義連連否認:“不是不是,是我前些日子見到夫人的女兒了。”
所有的男人都停下了說笑喝酒吃菜的動作,齊齊向馮義看了過來。
馮義許久等不到人說話,微驚,酒已醒了大半,他不解地撓了撓頭:“都看著我幹嘛?我臉上長出花了嗎?”他伸手摸了摸臉,好像什麼都沒有啊?
江決沉吟半晌,道:“你剛才說,你見到了夫人的女兒?”
原來是這件事啊!
馮義鬆口氣,散漫地點點頭,道:“是啊是啊!和夫人有幾分相似呢!就是和傳言說的不大一樣。”
“哪裏不一樣?”
“這個……我也不知道咋說,看起來很嬌弱脾氣挺好的樣子,但是好像不是傳聞說的沒主見軟懦的脾性。”
“她來鋪子裏了?一個人來的?她來做什麼?”江決拋出一連串的問題。
“來了,還帶著個丫鬟,她說要找大哥你,被我打發走了。”
江決臉色突變,一把抓住馮義的衣領,沉了聲音:“你說什麼?被你打發走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誰?夫人當年救下我們,那就是我們的恩人,夫人的女兒就是我們的女兒……我呸!夫人的女兒自然也就我們的恩人,你說說你是怎麼對待恩人的?”
馮義現在酒是全醒了,他縮了縮脖子,有些慫,目光四處閃躲就是不敢看江決的眼睛,他嘴硬道:“我……我那不是想替大哥你試探試探嘛!”
“我要你試探個屁!”
江決額角青筋凸起,其餘幾個男人察覺氣氛不對連忙將他倆分開,七嘴八舌地勸道。
“大哥消消氣。”
“是啊是啊,老五就是不會說話,心還是好的。”
江決餘怒未消,馮義還在那兒不怕死的嘀咕:“我知道大哥自從夫人去世一直覺得愧疚,可是大哥你好好想想,夫人住在內宅,就算我們有心保護夫人,那也是沒法時時守在夫人身邊的。”
江決瞬間蔫了,這麼多年了,他連夫人的死因都沒能查清楚。
雖然程家當時給出的解釋是產後發生了血崩,可夫人的身子一直以來都很好。
他轉而想到夫人的丈夫程峘,眼中猛地蹦出厲光。
若不是顧及姑娘已經沒了母親,要是再沒了父親,會被人欺淩,他早就帶著兄弟們將他給殺了。
他將拳頭捏的咯吱響。
馮義這會兒是真的不敢說話了,他向一旁的幾個男人看去,示意他們說說話。
一個男人咳嗽了一聲,道:“這馬上就要重陽節了,姑娘到時候說不定會出來登高,大哥要真的惦記,不如到時候咱們幾個偷偷去瞧上一眼?”
江決撇了撇嘴,倒了碗酒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他才不要偷偷摸摸的,他要正大光明的站在姑娘麵前。
幾個男人又開始喝酒,喝多了就有些飄飄然。
“唷,這肉脯味道挺好,誰買的?”
一個男人發出嘎嘎的怪笑聲:“哪是買的,這可是胡屠夫家的那個小姑娘給送來的。”
另一個男人笑的更怪:“咱們弟兄幾個,就屬老三長的最俊,看看這勾搭小姑娘的手段,咱們拍馬也追不上。”
“呸!吃你的吧!”
“老三害羞了!”
“滾!”
在這一大片濃黑的夜色中,屋裏橘黃色的燈火顯得格外溫和。而男人們粗著嗓門說笑怒罵的聲音統統被鎖在了這一所不起眼的院子裏。
…
…
榮輝堂裏趙氏正在跟老夫人商議幾日後重陽節的事宜。
“媳婦想著到時不如讓葳哥兒帶著幾個弟弟妹妹們去登高,母親以為如何?”
“蔚哥兒年紀不小了,又是長孫,是時候讓他獨當一麵了。”老夫人點點頭,“你做的很好。”
趙氏立馬恭敬道:“都是母親教導有方。”
老夫人想到什麼,又問道:“大丫頭年紀也不小了,她的婚事你可有挑到合適的?”
程葶的那副好樣貌,若不好好挑一家得力的親家,反倒糟蹋了。
可惜她的身份太低,嫁到高門裏頭也隻有做妾室填房的命。
“媳婦還在相看,暫時沒找到合適的。”
老夫人望向窗外,她自來不愛那些個花啊草的,所以院子裏隻種了幾棵銀杏樹,此時葉子已經發黃,落了一地金色。
她收回目光:“吳家的公子姑娘近來可還安分?”
前些日子吳氏的親嫂子帶著一雙兒女來看望吳氏,趙氏便將他們安置在了客院。
可那個吳公子是心思活絡的,幾次三番在程蘊來榮輝堂的必經之路上堵她。
嚇的程蘊跑到老夫人跟前哭訴:“嬤嬤打小就告訴孫女,男女有別,絕不可和男子過於親密。可吳家表哥那般熱情,孫女委實惶恐不安。”
老夫人聽說後臉色十分難看,就算孟家這十年來對程蘊不管不問,可程蘊身上到底有一半是流著孟家的血,那是能任由她們這些個眼皮子淺的人算計的嗎?
於是將吳氏叫來警告了一番。
趙氏道:“媳婦瞧著還算是安分,隻可憐三丫頭,她自幼就是個膽子小的,吳家公子這番行為,倒是嚇得她這幾天一直待在院子裏不敢出來。”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道:“幾日後的重陽節,府上的哥兒姐兒們去登高總不好落了他們倆,你到時多派幾個人盯緊一點。”
“媳婦省得。”
趙氏又和老夫人說了會話,見她有些乏了,起身退了出來。
回了滿晴院,忙有丫鬟過來端茶奉水。
趙氏揮了揮手示意她們下去,隻留了自己的幾個心腹。
“那個吳姑娘最近沒再‘碰巧’遇到葳哥兒吧?”趙氏的臉色十分陰沉。
孫嬤嬤道:“自從三姑娘去老夫人跟前說了一通,吳家那些人都變的安分了些,再者說,大公子也是個有分寸的,近幾日都繞道走呢。”
趙氏冷笑,這吳家的公子姑娘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的,一個個都跟洪水猛獸般,反倒嚇的他們都避之不及。
她想到當年的吳氏,眼中冷意更甚。
要說趙氏和吳氏原本是遠房的表姐妹,幼年時曾在一處兒玩過。
但趙家有人在朝中當官,而吳家也就是吳氏的父親,考了多年也隻是個秀才。
要不怎麼說小門小戶出來的沒規矩呢,她小時候就不怎麼喜歡吳氏,可沒料到在多年後,她被這個沒放在眼裏的表妹給擺了一道。
而如今這吳家姑娘竟還想著來勾搭她的兒子,她也真敢想!也不照照自個兒是個什麼樣子,就算是去給程葳掃院子她都嫌髒了眼。
趙氏心中有氣,不巧這時門簾被掀起,露出一個小腦袋,見她望了過來,又忙將頭縮了回去。
趙氏倒是笑了,道:“你個皮猴兒,這是做什麼?”
程蕙掀開簾子一臉討好的走了進來,道:“女兒這不是看娘不開心嘛,便想著先出去躲會兒再進來,免得吃了娘的瓜落兒。”
趙氏笑罵道:“看把你精的!你兩個哥哥都不及你。”
程蕙摸著鼻子嘿嘿地笑:“哥哥們確實沒我聰明,可也不是個笨的,好些事情他們心裏跟明鏡兒似的,娘又何必為那些不值當的人氣壞了身子。”
“唷,今兒個你的小嘴倒是巧。”
程蕙驕傲的挺起了小胸脯。
隻聽趙氏又道:“說吧,你又做錯什麼了?”
程蕙臉上的笑僵了僵,剛挺起的胸脯就沉了下去,她慢吞吞地從背後拿出一方帕子,沮喪道:“嬤嬤教女兒繡的花,女兒一直繡不好。”
趙氏就笑,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慢慢來,就算繡不好也不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