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葉麵上微微有些羞赧,低著頭有些不太敢正視冷寂的目光。她其實是特意在找冷寂的,之前聽說冷寂來王府了,於是,她便急急跑到這裏來等他。
“我有一樣東西想送給冷寂公子。”她很小聲的說道,很顯然是因為有些不好意思。
“哦?”冷寂聽了微微一笑,有些好奇問道:“是何物?”
嵐葉依舊低垂著頭,然後從自己的荷包裏麵取出一個手鏈,遞到冷寂跟前,此刻或許是因為心裏麵太過緊張,連說話都有些結巴起來,“這個,這個,送給冷寂公子。”
冷寂垂頭看了看,當目光落到她手中的手鏈時,極其輕微地皺著眉頭。
他並沒有急著伸手接過去,隻是眼眸裏的眸色明顯又幽深了一些,令人看不透猜不透。
手鏈?
真是又令他意外了一分。
嵐葉等了好一會兒,見著冷寂始終未伸手去接,所有的緊張感不由轉換成失落,原本的期待也漸漸冷卻。
冷寂公子這是要拒絕嗎?
她這般心想著,不免有些難過起來,這個手鏈是她親手編織的,也正是特意為冷寂編織的。從她初見冷寂時起,便想好了送手鏈給他,這是獨一無二的,承載著她滿滿的心意。
眼看著嵐葉的失落之感明顯顯露出來,就見冷寂又淡笑著出聲問了一句,“這是你自己編的嗎?”
嵐葉聽了心裏一緊,麵上也再次笑了起來,然後像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般抬眼盯著他看。接著,就見她的嬌美的臉蛋居然微微紅了紅,緩緩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是我自己編的。”
冷寂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嵐葉的心思這般明顯,以他的眼色不會看不出來。
他看著她,沒再說什麼,卻又沉默了開去。
嵐葉瞧著冷寂那有些恍惚的臉,也猜不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冷寂公子真的不喜歡自己做的手鏈?
她眉頭蹙起,就在她以為冷寂還是會拒絕的時候,忽然聽見他低沉的聲音輕輕響起,聲音並不大,卻還算清晰,他仍是淡笑著說道:“謝謝你,我很喜歡。”然後,舒展眉頭收下了手鏈。
似是一個不小的驚喜,嵐葉見此心裏猛地高興起來,麵上是消不去的歡悅笑意。
“冷寂公子喜歡就好。”她很是開心的說道。她還擔心冷寂公子真的會拒絕呢,現在……這真是太好了,她的心意總算沒有白費了。
冷寂見她這般興奮,也不由跟著笑了起來,心裏麵卻是在想著其他事情。
似乎,曾經,也有一個女子像她這般滿心歡悅的送過自己一個手鏈子。
那個女子是……
冷寂的腦海裏忽然閃過歐陽淑那張冷豔的小臉,心裏微微一滯,一時間,心頭仿佛被一根長的銀針猛地刺穿了一般。
他驀地回過神來,斂去雙眼裏隱藏著的傷痛。
按說,他本不該手下嵐葉的手鏈的,隻是在注視到嵐葉那滿懷期待的目光時,終究有些心有不忍罷了。
他微微歎息,嘴角浮起一絲絲的苦澀。
牆角處,歐陽淑看在眼裏,聽在耳裏,神色黯淡,也不現身,隻是拽緊了雙手地站著,身形僵直。
冷寂,你曾答應過我,以後再不收女子物件的,可現在,你為什麼要食言了?任誰都知道一個女子送一個男子手鏈的意義,冷寂,你這是……
想到這裏,歐陽淑的手拽得越來越近,臉色也跟著微微泛白。
嫉妒生於私欲,周祁揚兄弟父母早亡,周衛是周祁陽一個人扶養長大的,從小對自己哥哥依戀過甚。從小到大周祁陽最關心的人都是他,哥哥在周衛心裏無人可以取代。可是現在突然出現一個女人,這讓周衛感到自己正在被忽略,正在被從小疼愛自己的哥哥拋棄。心地像小孩子一樣的周衛因為葦奐的出現,變得害怕,就像自己最在乎的人正在被一個壞女人奪走。
“哥,藥方我已經配好了。”周衛將一張單子放在周祁陽眼前,可眼睛裏卻是害怕和不甘,他在害怕,疼愛自己的哥哥會不會突然有一天變了模樣,他從小就沒有見過父母,隻有哥哥一個人陪在他身邊,一個念頭在周衛心中激蕩著……
周祁陽卻看都沒看一眼,說道,“開好了就趕緊配藥煎藥啊,給我做什麼。”
放作以前,周祁陽絕對不會用這種語氣跟周圍說話,雖算不得惡劣,但眉宇間卻有不加掩飾的不耐煩,落在周衛的眼裏格外刺眼。
“哦。”周衛小聲的應了一聲,臉上明顯是不高興,但周祁陽卻隻顧著關心葦奐的病情,眉宇間盡是擔心之色。
於是周圍慢慢的轉過了頭,手上不自覺地發力,慢慢的攥皺了藥單子。
他想起葦奐明亮的眼色,活潑的笑顏,又想起周祁陽眼底那抹無從躲避的愛意,心裏也隨著這張藥單子變得縮成一團。
救,不救……
周衛知道,哥哥不會輕易的動感情,輕易的喜歡上一個人。但是當他認真起來,就一定不會輕易放手的。他害怕孤單,如果哥哥愛上這個女人,不再疼愛自己該怎麼辦?
可是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的看著葦奐就此沉睡下去嗎,那樣應該不僅是周祁陽會傷心吧,就連他自己也會非常不安。
“怎麼磨磨蹭蹭的這麼久啊。”周祁陽不耐的聲音傳過來,一下子就打消了周衛心裏所有的顧慮。
如果葦奐自己一個人悄無聲息的“離開”,哥哥還會繼續疼愛自己的。
這樣想著,周衛用力的咬了咬牙,心裏下了狠心。他到書桌前重新寫了副單子,然後走到周祁陽麵前,一臉苦惱的說道,“哥,家裏的藥材不夠。”
周祁陽趕緊拿過藥單,想了想說道,“還缺什麼,我去配。”
“你看,這三樣,還有這個,都沒有了。可是這是藥方子裏最重要的部分,如若缺失,恐怕藥效會大打折扣。”周衛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焦急,讓人生不出懷疑。
於是周祁陽趕緊起身,將單子塞進衣服裏,回頭看了眼難受的緊緊皺著眉頭的葦奐,上前幫她拉了拉被子,掖上被角,然後朝著周衛神情認真地吩咐,“你好好照顧她,我很快回來。”然後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周衛看著周祁陽慢慢消失背影,又看了眼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的葦奐,眼底有著不知名的情緒流淌。周衛知道自己寫的那個方子裏有一味藥材是這個季節最稀缺的……三七,周祁陽至少要很久才能回來。
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隨即上前剛要伸手,卻見葦奐痛苦的呻吟了一聲,眉毛緊蹙似乎很痛苦。
從懸崖摔下,一定摔壞了骨骼,甚至內裏都可能會有破損,所以及時昏迷著想必也非常難受。
周衛原本就不是個心腸狠毒的人,看到這幅場景,他原本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更是一下子又都變成了不忍心。他在床前躊躇了一會兒,隨即轉過身,垂眼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
而與此同時,周祁陽正騎著馬飛快的往附近的醫館裏趕。他手裏的鞭子不停地往馬後招呼,駿馬本來就已經提速到了最快,先下更是痛苦的嘶鳴著。但周祁陽卻仍舊唯恐不及。
他的衣角在風中飄飛,烈烈作響。眉頭緊緊的皺著,眉宇間盡是沉重與肅穆。他從沒有這麼緊張過,從來沒有。終於,疾奔到了最近的醫館門口,連馬匹都來不及栓他就衝了進去。
馬因為剛剛的鞭打身體仍然嘶痛,現在停下來更是痛苦抓狂,於是眼見著這匹馬不受控製的在街上跑走,並漸漸不見蹤影。
街邊的人忙喊,“公子,你的馬!”
周祁陽卻仍舊沒有追出來,反而氣喘籲籲地將要單子掏出來拍在桌子上,慌忙朝小夥計說道,“快,給我抓這幾種藥。”
現在他心裏,最重要的是葦奐的病情,心中那根敏感的弦被觸動,心裏是滿滿的擔心。
周衛有一樣想得很對。周祁陽這個人,輕易不會動感情,但是一旦動了便會愛的轟轟烈烈。當他意識到自己對葦奐的感情時,就已經深深地將葦奐認定為了自己相守一生的人,自然而然也就將葦奐的安微放在了第一位。
小夥計見周祁陽連氣兒都累的喘不勻了,趕緊依照吩咐拿起藥單子,隻見上麵皆是治療跌打損傷之後的內傷外傷的藥。於是心裏暗自嘀咕,這般著急的找藥,卻不知要接受治療的人受的是怎樣重的傷,怎樣的奄奄一息。
他哪裏知道,其實周祁陽完全是小題大做,葦奐總還不到筋脈盡斷,七竅流血這樣的程度呢。再說了,隻是受驚嚇和撞到腦袋才暈了過去,其實並沒有傷及內脾。
“這……”小夥計抓好了三種藥,然後為難的看著周祁陽道,“公子,我們店裏,沒有三七了。”
“什麼?”周祁陽看著小夥計瞪了瞪眼睛,“三七是最常用的外傷藥,怎麼可能沒有呢。”
“就是因為常用,所以才容易斷貨啊。這個季節,天氣幹燥,田七又處於半熟階段,公子你真不巧,恰好明天我們店裏就進新的藥材了,可是我看您這……也等不到明天啊。”小夥計一臉的抱歉,同時也被周祁陽凶神惡煞的樣子也嚇到了。
周祁陽的性格一向比較好,對於這些常年給周家提供藥材的藥鋪的夥計都是知道的。可是現在看到周祁陽這麼緊張,一定是發生什麼重要事情了。
“這裏有沒有別的醫館?”周祁陽問小夥計道。
小夥計搖了搖頭說道,“有別的醫館也沒有用的,三七這種藥材本來就是階段性斷貨的,我們家沒有了別家也肯定沒有了,公子你也不用浪費時間了。”可是他又不忍心看著周祁陽焦急的樣子,於是低頭想了想,又道,“我記得後麵的平山上好像有生長三七,不過具體哪一片我還真不了解。”
周祁陽聽到小夥計這話,立刻向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趕緊收好配好的藥材,付了錢就要走。
隨後又聽見小夥計的朝外喊道,“你先上平山的南山腳找,哪裏的藥材最多!”
周祁陽腳下的步子更急了。而在他拐過巷角之後,正好有一批穿著官服神色不善的人闖進了醫館。
小夥計被嚇了一跳,哆哆嗦嗦的問道,“不知官爺……有何吩咐啊?”
“你最近有沒有看到這樣一個女子。”說完,官兵就往桌子上拍了一張人物畫像。
畫像上的女子柳葉細眉,一雙大眼,眉清目秀,可不就是此時還在昏迷之中的葦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