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陽看著周衛臉上顯而易見的委屈與不甘心,繼續訓斥道,“葦奐到這個家裏,跟你的關係比跟我的關係要好,所以我怎麼都不會想到你會做出這樣的事。否則不絕對不會放心的把她交給你看守。”
他很努力地讓自己不要發怒不要發怒,可當看見周衛居然還能若無其事的吃飯,燉魚湯的時候,這股火就壓不下去。
“魚湯?你覺得我還能喝得下去嗎?”周祁陽的嘴角有著微微嘲諷,“你把她放在懸崖邊上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是為了做什麼,為了誰而受的傷!”
話音落地,周祁陽一下子將桌子上的魚湯掀翻到了地上,湯汁淋在原本就已經沾滿了塵土的衣服上,形成了幾乎洗不掉的汙漬。
周衛沒有想到周祁陽會為了一個葦奐跟自己鬧成這樣,從前……從前哪怕他闖再大的禍他也不曾責怪的。
想到這裏,周衛微微有些紅了眼眶,低著頭不發一言。
“周衛,但凡你有點良心,你就該為你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恥,愧疚。現在葦奐這是沒有出事,可你又沒有想過,萬一沒有人找到她,那麼她會怎樣絕望的死在山上。午夜夢回的時候,你又會怎樣的輾轉反側!”周祁陽看著周衛,將心裏極力想爛在肚子裏的訓斥全數說了出來。
他確實是從來沒有這樣對周衛發過脾氣,但是周衛也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像這樣激怒他的事。
周衛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這麼多年,周祁陽從沒有嗬斥過他:“要不是那個女人闖進咱們家,你也不會迷上她,假如有一天,你有了她,不再關心我了,我該怎麼辦?我不想孤孤單單一個人,連你都離開我!”
周祁陽沒想到自己周衛竟然想的這麼多,於是心中軟了下來,低聲道:“哥哥又怎麼會不管你?可是葦奐很有可能因為你而死,你想過嗎?我希望你好好的想一想。”將地上的魚湯和碎瓷片收拾幹淨回到了臥室。
而周衛,則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門外,夜色迷蒙,冷風不住的拍打窗欞,直把冷風吹進人的心裏,吹進眼眶裏,讓人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看著周祁陽對著自己在咆哮的、皺著眉頭的臉,周衛的心裏滿是混雜在一起的委屈。
自己一直以來就把哥哥當做是自己心裏最深刻的依賴,每次哪怕要是周祁陽對著別的人多笑了一下自己的心裏都會十分的難受。
門的外麵鬧哄哄的,看樣子是一時半會兒不會消停了,周衛躺在床上動也不想動彈,等著周祁陽氣消了的時候找人來哄自己……要是他能夠自己親自來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可是周衛在床上等來等去,也沒有等到有半個人來找自己。
難道自己和哥哥這麼多年的感情,也抵不過他和葦奐這一點時間的相處嗎!
不行,周祁陽哥哥隻能是自己一個人的!周衛想到這裏就馬上從床上爬起來,跑到了書桌前,拿起紙和筆寫了起來。
“祁陽哥哥:我走了,你去找葦奐姐姐吧,你不要管我了,從此以後我是死是活再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你不要再來找我。周衛絕筆。”
在等待墨跡幹掉的這段時間裏,周衛還特地用紙做了一個信封,將那封信裝在了裏麵。
他推開門,外麵的人都慌慌張張地走來走去,完全就沒有人關注到他的存在。
他的臉色暗了下來,低下頭,身子一閃,悄悄地走到了走廊上。
“你要去哪裏。”就在周衛低著頭在路上走的時候,一個身影突然擋在了他的麵前,他猛然抬頭,發現來人竟然就是自己最敬愛的祁陽哥哥!
“祁陽哥哥……”原本周衛堅硬的心在看到周祁陽的那一秒,突然就不生氣了。
周祁陽其實老早就看見了周衛,隻是他看見他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東西,就一直看著他在院子裏走來走去,直到看見他往自己的房間這個方向走來。
他冷下臉來,看著麵前的人:“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有心思亂跑。”
雖然說這句話是用的疑問句的內容,但是聽得出來很明顯是帶著埋怨的肯定句。
此刻周衛的心裏怨恨到了極點,他的呼吸急促地起伏著,像是快要爆炸了一般。
可是這件事情就是自己做的不對,要是自己還要想在祁陽哥哥麵前再抬起頭來的話,那麼自己就要乖乖地順從!
“祁陽哥哥……葦奐姐姐她……找到沒有?”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周衛,你一定要忍住!
周祁陽抬了抬眉毛,驚訝於自己這個弟弟怎麼這次竟然這麼聽話。
“嗬,這個事情不是你管的,你好好反省應該怎麼贖罪才是首要任務。”
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是找到了還是沒有找到?祁陽哥哥就是在認識了葦奐之後才變得說話這麼愛拐彎抹角的。
此時周衛最希望的就是葦奐沒有出什麼大事情,不然自己就能真的一輩子都不要想靠近周祁陽!
“祁陽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周祁陽聽見周衛說的這些話,不由得開始揣測起來他的真實用途究竟在哪裏。
他眯起眼睛,看著眼前這個滿是愧疚的神色的孩子,發現自己原來這麼多年來,根本就不了解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東西。
“你說的真好,難不成是有人威脅著你讓你把她帶出去的麼?”周祁陽說完這句話就進了房間。
周祁陽每每想起葦奐的臉,自己心裏就會更加責怪自己一分,為什麼自己要讓葦奐和周衛單獨呆著?為什麼自己要這麼蠢,沒有看出來周衛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周衛了,自己怎麼當初就沒有和葦奐說要她提防著他呢?他拿出葦奐曾經穿過的衣服,平攤在自己床上,想象著葦奐平時穿著它鮮活的樣子。
這邊周祁陽在房間裏責怪自己,外麵等待著的周衛可坐不住了。
果然祁陽哥哥一提到葦奐的事情就沒有自己的地方了,自己要做些什麼東西都是多餘的。
周衛走上前,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推開門,讓裏麵原本在睹物思人的人一下就呆住了。
周祁陽急忙將葦奐的衣服放下來,瞪著眼睛看著周衛:“衛、衛衛,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
周祁陽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臉上的尷尬的表情讓周衛有些不滿。
周祁陽在最初的震驚過去之後,定定地看向周衛,問道:“周衛,你到底想要和我說些什麼?”
他的語氣冰冷,和以前對自己說話時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明明是他先認識他在先,可是,可是,現在他竟然用這種語氣質問自己要和他說些什麼。
周衛滿腹委屈,眼淚也一直在打轉,但是他不想就這麼示弱,他可不是那些普通的沒用的小屁孩:“嗬嗬,我沒什麼問題,就是來看看你,可是沒有想到的是你連我進你房間都這麼不願意。”
周祁陽對他的這個回答顯然很不滿意,於是語氣更不好了:“現在都成你這個樣子了你還要來煩我?你就不知道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嗎?”很明顯心思偏向的不是周衛這一邊,周祁陽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事情,隻好用憤怒來掩飾自己心中的尷尬之情。
周衛的眼睛往周祁陽的床上一瞟,看見了葦奐的衣衫的一角,他恍然大悟:“這個畫麵真是有愛呢,看來我真的是打擾你了呢,抱歉哦。”看見周祁陽這麼慌張的樣子周衛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無恥的人,他們才是最合拍的,甚至祁陽哥哥連看著葦奐的一件衣服就能這麼高興,而自己就不應該接入到他們如此深厚的感情中來。
“這個時候你還說這種話,你……”周祁陽還是不依不饒,周衛的眼淚就快要掉落下來了,乘著還沒掉下來,周衛趕緊轉身從門口跑了出去。走到了門口的時候,將自己放在衣服裏的那封信一扔,扭頭就跑。
周衛一個人從周祁陽的家裏出來,他並沒有跟上來。想著自己以前和他經曆過的那些,又與剛才他對自己的態度一對比,突然間明白自己真的在他心裏沒有多高的地位。
周衛此刻的心中全是淒楚,他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他不知道他要去哪裏,他剛從周祁陽家裏跑出來什麼東西也沒有拿,連衣服都沒有來得及換,跑的過程中衣服也變得亂七八糟地堆在身上。就這樣周衛一路邊想著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湖邊。
此時正是太陽正好的時候,無邊的金黃色在湖麵上慢悠悠地走著,像一個可愛的鴨蛋黃。周衛想起自己小時候吃飯的時候不喜歡吃蛋黃,每次如果周祁陽在旁邊的話總是會纏著哥哥幫自己吃掉,而周祁陽每次雖然很不願意但是還是會幫自己。
為什麼自己腦海裏一遇到事情第一反應想起的都是祁陽哥哥,明明應該死心的但是自己總是控製不住想起哥哥。想到這裏,周衛不禁把腦袋垂在自己的臂彎裏,靠在大樹上哭了起來。
“喂,你在哭什麼。”一個冷冰冰的女聲在周衛耳邊響起,周衛抬頭一看,是一個陌生的麵孔,細碎的劉海在“他”的額前飄著,“他”的眸子在太陽的照耀下顯出難得的琥珀色,鼻子高挺著像一座秀氣的山峰,嘴巴輕輕地抿著,仿佛剛才說話的不是“他”一樣。
“我嗎?”周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是在和自己說話。
“不然我是在和這個柳樹說話麼。”眼前的這個人麵無表情地說道,明明剛才自己聽見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可是現在在自己眼前的確是一個男人。
周衛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回答什麼,他現在心情十分鬱悶,但是心中又有些好奇:“額,你是男是女?”說著,周衛低下頭偷偷抹了抹自己的眼淚,其實他心中明白“他”是個女人,在女人麵前流眼淚,太丟臉了。
“哪有看風景低著頭看的。”冷麵女表示自己不相信周衛的借口:“算了,不和你說這些。”說完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條手帕遞給周衛。周衛遲疑著要不要接她的手帕,因為在心中他很肯定自己根本沒有這種吸引冷麵女主動和自己搭話的魅力,既然不是對自己感興趣,難道她是人販子?
“喂,你到底要不要。”冷麵女皺了皺眉頭將手裏的手帕揚了一下,等著周衛伸手去接。
周衛一下子腦子發熱突然開口講自己心中的疑惑表達了出來:“你不會是來拍花的吧?”(拍花:人販子在手上塗上迷幻劑,隻要走到受害人旁邊輕輕一拍受害人就會變得毫無意識地跟著他走。)反正自己也沒有地方去了,在那一刻周衛甚至希望眼前的女人就是人販子的想法,那樣自己起碼暫時能夠有個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