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七十一章(1 / 2)

林淵注視著陳傲陽遞過來的劍,卻沒有馬上伸手接過。

他麵對陳家人時,神情總是淡淡的,教人猜不出他的心緒。

林淵問陳傲陽:“表哥莫要作弄我,你作為陳家家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怎會容許傷害外婆的歹徒逍遙法外?”

旁人或許不知,林淵作為聖教教主,對陳家事務還算略知一二。

武林盟明麵上維係江湖正義,實質上卻是隻對天子拱手聽命的皇帝私兵。

天子的正義,便是天下的正義。

奈何今上年少登基,被權臣獨攬大權,太後教他將手中權柄讓渡宗室,與朝廷眾臣相抗衡。

自此陳家被逼執行越發匪夷所思的密令,當中有不少還是替仗勢行凶的宗室貴族殺人滅口的苦差,甚至連手無寸鐵的六歲幼童都不能放過。

久而久之,陳傲陽每每望見先帝禦賜的“滿門忠烈”牌坊,都覺得著實諷刺。

或許他的父親陳續,便是無法忍受這份撕裂感,才在卸任後選擇逃離雪山吧。

不去正視,就不需直麵痛苦。

陳顧氏因當年誓言無法輕易離開雪山,若她在陳家勢力範圍內喪命,那犯人便是恣意踐踏陳家上下的尊嚴,陳傲陽絕不可能袖手旁觀,甚至需要等一個外姓人替他們複仇。

當中必有蹊蹺。

即使被問到要害之處,陳傲陽也未露尷尬,他歸劍入鞘,施施然說道:“阿淵果真長大了,能從各方各麵思量問題。”

也沒有小時候那般好哄了。

“正如你所說,這樁仇怨本應由我來親手了結。奈何那賊人從雪山潛逃後,攀上高枝,得到各地宗族的支持庇護,隨意出手,陳家都會遭到朝廷攻訐。”

無論是功高蓋主的朝中大臣,還是環伺在小皇帝身邊的宗室之人,都樂意借機除去陳家這群天家刺客。故而即使因弑親之仇而夜不能寐,陳傲陽還是不得不忍下這份奇恥大辱。

“由於缺乏理據,陳家無法追殺元凶。但阿淵恰好能幫我這個忙。”

陳傲陽說得輕鬆,林淵卻能從他眼裏窺見滿溢而出的仇恨。

無能為力,無路可走,怎能不怒,怎會不恨。

陳傲陽笑道:“那毫無人性的賊子,恰好也是表弟的仇人,他正披著林培月的畫皮,在魔教總舵興風作浪,與各地長老私通,以肅清之名追殺你諸多屬下。”

林淵說:“我不清楚他的真實身份。”

陳傲陽說:“我也不在乎他是誰,有何緣由,有無妻兒!我隻要看到他人頭落地!我隻要他死!”

陳傲陽灑脫開朗的麵具初見裂縫:“阿淵,靈澤上師送信過來為你作保,但作為凡夫俗子,比起上師的教誨,我更信賴擁有共同敵人的盟友,隻要你應承砍下他的人頭,我自會護你周全。”

“阿淵,表哥這個忙,你幫還是不幫?”

盡管察覺到“林培月”與陳家之間還有隱情,盡管陳傲陽不知林家血脈容易因殺戮而瘋狂,但林淵當下隻得說好。

徐長卿還留在雪山分舵,林淵要保護他珍視的人。

林淵緩緩說道:“我樂意為表哥消災解難。”

於是在漫天細雪中,陳家列祖列宗的凝視下,林淵與陳傲陽擊掌立誓,達成並不牢固的臨時盟約。

陳傲陽性子果決爽朗,見話已說開,便要領林淵離開陳家宗祠,說要回主院吃飯,填飽五髒腑。

族叔正守在門後,以厭惡的眼神挑剔在一旁等候陳傲陽的陳瀟瀟。

陳傲陽對林淵笑說:“阿淵,還記得堂姐嗎?她是我們這一輩的姐姐,你小時候曾叫她十二阿姐……”

陳瀟瀟冒犯地打斷陳傲陽漫無邊際的寒暄:“家主,分家的兩位長輩堅持要探望過您再打道回府,現在仍候在花廳。”

畢竟是陳家人,即使熄滅篝火,也無法用寒冷驅趕纏人貴客。

但這位男子獵戶打扮的眼生堂姐以“分家長輩”代替“祖父”這個稱謂,教林淵不由得仔細思量。

陳傲陽果斷拍板:“既然兩位叔公如此有心,我自當攜表弟一同在長輩膝***,妹妹領路吧。”

陳家花廳在格局上頗有中原之風,青石照壁上刻有陳耀祖留下的家訓,字字句句都在規勸族中子弟在修習武功的同時,也需抓緊學業。盡管陳家子孫後代隻能在冰冷荒蕪之地修煉功法,但陳耀祖仍希望族人能認真研讀聖賢書,有朝一日金榜題名,以朝臣而非江湖刺客的身份,步入金殿,侍奉天子。

然而林淵認為,陳家人不曾將仁義道德銘記於心,反而喜好借清規戒律打壓他人,發泄鬱悶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