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燈火寂靜。
顧長君蜷於床角，眼睛睜得極大，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那扇門。
“吱呀”一聲，薑無打屋外而來，披了一身的濃霜，惹得殿內平添了幾分寒意。
她往更裏麵瑟縮了下，手腕與腳踝係著的鐵鏈便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薑無難得地沒了脾氣，點了燈，衝她柔聲道：“他們說你一日未曾進食，怎麼這樣不愛惜自己？”
顧長君沒回他，在薑無過來之時，略一動了動，便沒再拒絕他的好意。
薑無給她傷口上了藥，看著那些猙獰傷口，眼瞼極不自然一垂。
“吃些東西罷，可是餓壞了？”
語態親昵，一如當初兩人青蔥歲月裏的繾綣低喃，喚醒沉睡的寒冬，迎來嫩黃青春。
對於薑無喂到嘴邊的飯食，顧長君一口一口吞了下去，連最為基本的咀嚼也忘記了，木然得像個布偶。
薑無卻是耐心得緊，食畢，他噙著笑意，指腹摩挲著她的唇角，替她拭淨殘物。
兩人沉寂良久後，薑無驀地開口，他問：“你的孩子呢？”
一石驚起千層浪。
顧長君下意識一退，奈何薑無隨手推動著鐵鏈開關，幾聲沉悶機械響聲過後，顧長君已是四肢拉開，整個人成了大字躺倒在床上。
她用力掙紮著，身上的傷口複又再次裂開，和著踝腕上的青紫紅痕，愈顯可怖猙獰。
“薑無，”她說，“還不夠麼？縱然孟家無辜枉死，可你該殺的，不該殺的，都一一殺了個遍了，一個孩子何來罪孽，要你這樣費盡心思地去對付？”
氣氛霎時凝滯住了。
片刻後，薑無方撫著她的輪廓，輕羽般的觸感一一掃過顧長君的眉眼唇鼻，最後，修長手指停駐在了她的頸部。
他發出一聲低笑，“無辜？顧長君，你母親欠下的，你這輩子都還不清。”
“而那個孩子……你當初推倒書嬈之時，可又曾想過，她的孩子也是無辜？顧長君，你們都是滿口的仁義道德，可卻比誰都狠辣無情。”
什麼為了社稷江山，孟家犧牲得當然。
他們可曾想過，那是這世上唯一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
顧長君下意識地想解釋，“我沒有……”
脖頸驟然一緊，顧長君呼吸瞬時困難起來，然而薑無卻直接俯身下來，殘虐而又霸道地席卷著她口中空氣，連她最後一點兒呼吸的權利也盡數奪去。
薑無撕扯著她的衣衫，將她那些呼痛話語悉數吞入腹中，帶著對她的那點兒恨意，又恨不能當場將她掐死。
皓齒死咬住了下唇，似能將其咬出個血洞出來，顧長君不肯發一聲，索性連眼睛也閉上。
薑無像被觸及了逆鱗，掐著她的下顎，強硬地扳過她的臉來，“這種時候，你在想誰？顧準？還是張嵐？”
她猛地睜開了眼睛，塵封已久的記憶如潮湧來。
時至今日，薑無仍舊在懷疑著她的清白。
無言沉默，他將顧長君眸子裏的熊熊怒火盡收眼底，像極了默認。
“顧長君，就是下地獄，我也容不得你與旁人一起。”
既然她那樣恨他，便多恨一些，至少，黃泉白骨塚，她顧長君，還是他薑無的。
嗬！
一起下地獄，這是她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