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說笑著回到曉月殿,千塵卻不急著休息,而是鋪開紙張,研墨潤筆,打算將人間解體之事連帶自己殺掉孫萇的事情一一寫明白,明日托淩風仙子捎回禦宗去,直接遞給五毒仙君。

有一說一,禦宗飛升了好些前輩,也就五毒仙君還與人間有些聯係,禦宗出了事,也就他肯出手幫幫忙。

然而,實際上,五毒仙君的名聲也並不怎麼樣。

畢竟當年為了煉製五毒珠,他曾設下陷阱,布置了不少假洞府,引誘其它修士前來探寶,然後便趁機殺了這些可憐蟲,直接用修士做原材料,飼喂五毒。這才有了今天的五毒仙君。

有時候,千塵覺得論起陰險狡詐,這位前輩比自己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堪稱小巫見大巫。自己最多是好殺了些,五毒仙君那才叫蛇蠍心腸。

可是,五毒仙君對自己的師弟師妹,還有師門,那可真是不能指摘,甚至可以說,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所以,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世界上的人,隻有傻子才是非黑即白的。

千塵很早就明白,一個人可以一邊吃齋念佛,一邊痛下殺手;一個人可以一邊折磨弱者,一邊日行一善。

不過提起五毒仙君,千塵總是忍不住心有戚戚。

再說得具體點,千塵覺得自己不論修為有多高,地位有多尊貴;見著這位師伯,脖子裏就忍不住一陣陰風——她心裏就很慫五毒,見著他就忍不住想起來,自己剛進禦宗不到一年,第一次被體罰就是五毒仙君執行的。

她還記得,那一回,是她自作聰明用一根冰針要了巫族子弟宮沄的性命,那時候五毒仙君瞧了一眼便知是她所為,卻還是幫著她把事情圓了過去;隻不過事後找到她一頓收拾。

千塵速來不是什麼乖覺弟子。孫萇也抽過她一頓,而且比起五毒仙君下手更狠,千塵傷的更重,可千塵並沒有產生同五毒仙君一樣類似的情感。如果說對五毒仙君是一種敬畏,那麼對孫萇,敬畏二字哪個都談不上。

不過,談起五毒仙君,千塵的心情不可謂不複雜。

“阿霽,公務辦完了麼?”殷司躺在榻上,正翻著一本書,“要不要幫忙?”

“不用,隻是我今天一定要寫完。”千塵頭也不抬,“明日我得早早交給淩風師姐,萬一她回去了,我找誰幫我遞信去?”

“你不要太樂觀了。”殷司苦笑著歎了口氣,“隻怕她不好回去。葉麒可不是什麼寬宏大量的人。”

“那也沒辦法啊。除了淩風師姐,我也找不出別人了。”千塵也是一陣歎氣,“你也清楚,我根本就不想就回禦宗,估計他們也不喜歡我回來。何況,師伯那裏不探探口風,我心裏慫得一匹。說真的,我師父還有師伯,我更怕師伯。”

“真的?”殷司側著身子起來,笑嘻嘻地問道,“我還以為阿霽天不怕地不怕呢,原來是怕五毒仙君啊。”

“我怎麼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千塵也是哭笑不得,“你記不記得,當時在禦宗,你還幫我抹藥來著。那個就是我師伯打的。關鍵是人家很有經驗的,又很疼,還打不壞…”

“原來是他做的啊,我還以為是玄羅呢。”殷司扣下書本,“我當時還想,從來沒有聽說過,玄羅會直接上手揍的啊,就算玄羅氣急敗壞,你那師娘總會攔著的。”

“對了,黃姑婆說,斷然沒有上界的人將人間的修士抓上天界的。天下沒有這樣的規矩。”提起寧悅,千塵想起了另一檔子事,“可是我師兄說了,我師娘是被一位仙尊抓去的,我師尊隻好強行飛升去尋她…這件事我越想越覺得奇怪。”

“我也覺得奇怪。”殷司點點頭,“的確沒有這樣的規矩。不過,很快人間和上界會合並為一體,我們應該可以尋得到你師父,到時候再問一問詳細的情況,或許會有轉機。”

“你說起我師父…”千塵覺得頭痛,“我還有一件事沒寫進去呢。”

“是什麼?”

“我師兄。我應該怎麼告訴他們,我師兄已經死於非命…”千塵扶額歎氣,“我無顏去見他們啊。”

“這也不能怪你。”殷司道,“這種事情誰都不想它發生的。”

“嗯。”千塵心想,怎麼不關我的事,要不是王明要拿我作鼎,奪舍虛弱的顧清連,顧清連興許還活著呢。隻是被剝離了咒果,也不至於直接去世。

“阿霽,這封信我能瞧瞧嗎?”

“啊?”千塵懵了一下,道,“可以啊。”

說完便揭起信紙,坐到了床榻邊上,把信紙遞給殷司:“你瞧瞧吧,哪裏不合適,我正好改了然後謄抄一遍…”

殷司還沒看完第一頁,就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