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司把那堪稱枯骨的身軀抱在懷裏。
有一說一,現在的千塵輕得可怕,畢竟她的生命力都已被抽走,雷劫之後,也察覺不到她有任何恢複生命力的征兆。
梅見把喻南星扛了起來,他望著殷司的神情,心裏不免有些動容。
他頭一次見這對夫妻,隻覺得他們挺有趣,說話做事有些可愛,有時也實在是不甚靠譜。
如今看殷司抱著那潔白的幹屍——梅見覺得那就是一具幹屍——臉上一丁點恐懼和嫌棄都看不到,反而好像抱著什麼珍寶似的。殷司眼中的愛意幾乎能溢出來,可是這已經不算是他的阿霽了,分明就是一具屍體啊。
他懷疑殷司是被這個女人下了蠱。畢竟,這個女人可是繼承了巫族的所有力量和秘密,會用蠱術也不是沒可能。
聽說有一種蠱術,可以讓自己的配偶愛上自己,哪怕你是隻癩蛤蟆,隻要用了這種蠱術,在你配偶眼中,你也是隻水靈小青蛙。
梅見嚴重懷疑,殷司眼中所見並非他眼中所見那樣,極有可能,死去的千塵在他眼中與活著無異。
“我說,我們快走吧。”梅見咽了口唾沫,“魔君君上,莫讓殷甘前輩他們等急了。”
“…”殷司的眼睛還黏在手裏的千塵臉上,“嗯,隻是我如今已無力回去,公子還須帶我一番。”
“什麼?”梅見心裏叫苦不迭,“你究竟…你究竟失了多少修為啊?連騰雲都做不到了嗎?”
“公子…你損失了多少修為?”殷司沒回答他,反而反問道,“難道連帶兩個人都做不到了麼?”
“我?”梅見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我身上帶著一個已經夠累了,還讓我帶著你們?方才打雷 ,我連我們姐姐的寶貝扇子都沒保住,你以為我的修為很高嗎?”
“看來沒辦法了。”殷司的樣子看起來是胸有成竹,塵埃落定,一點都不著急,“那等我恢複兩天吧。”
“恢複兩天?兩天?你可拉倒吧!”梅見氣得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算了吧,你在這裏等著,我送了這個再回來接你們吧!”
殷司笑眯眯地抬起頭,一臉天真無邪:“好,謝謝梅公子。”
他臉上這個表情氣得梅見又翻了個白眼。
“不必了——”空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兩人再定睛看時,一身灰袍的雲魘錚已經站在了院裏。
他神色有些凝重,目光憂心忡忡:“阿雪,還是先把阿霽帶回去,盡快救她吧。師尊料想你已無力自己回來,特地派我前來接你。”
“多謝盟主。”殷司點點頭,眼睛依然撲在千塵身上,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說。
他沒多說什麼,雲魘錚先開了口:“阿雪,師尊這回氣得不輕…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你的修為不止屬於你,你要為師尊,為同盟,為遠征軍負責…”
殷司垂著眼睛,一聲不吭。
“當初,你贏了天魔之戰,卻損失了大半修為,師尊原本就對此事十分不滿…可你今天又為了救阿霽,直接放棄了自己的戰鬥力…這麼一來,你是無法參戰的。”
殷司還是不說話,頗有些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意味。
雲魘錚還是繼續苦口婆心地說著:“本來,按照師尊的原計劃,應該由戰勝的你接管元滄界;你損失了修為,師尊也沒有多問,隻當是你出了點意外;本來師尊希望由你的傀儡群去抵抗真君殿,可你現在…你這麼點修為,你能控製多少傀儡呢?阿雪啊,你不聲不響地整了這一出,你可想過,師尊的大計要因你功虧一簣啊!”
殷司垂著腦袋,嘴角卻慢慢勾了起來。
雲魘錚發現自己的話好像全然灌不進殷司的腦子,不由得焦急起來:“阿雪!你做事要有分寸!”
“你現在這麼點修為,就算你回了魔域,你要如何立足?你失了魔神之力,你要如何跟其他人交待?”
“哪怕為了避禍,你留在人間;可你當年結過多少仇怨,阿霽又結過多少仇怨,若是被人家尋了仇,你們如今加起來恐怕連我兒子都勝不過,你們要如何過活呢?”
“阿雪!”得不到他的反饋,雲魘錚心急如焚,“你怎麼糊塗了?你從前做事都是思慮周全滴水不漏,這一回你可留了後路?你如何跟師尊交代啊!”
“那按照盟主的意思,我就不該救阿霽?”冷不防,殷司幽幽地說了一句話。
雲魘錚望過去,他垂著腦袋,根本看不清他臉上什麼表情。
雲魘錚還沒回話,殷司又自顧自地開了口:“對於義父而言,可以有很多人代替我的位置,他的大計不會因為我的退出就敗北;可是阿霽隻有我一個了。”
“我要是不救她,就沒有人能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