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塵抬起一隻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努力地壓抑著自己的哭聲。
隻是她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破碎的嗚咽溢出了喉嚨,從合得緊緊的指縫裏漏了出來。
“阿霽…”殷司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後頸,隻可惜千塵背對著他,看不見殷司眼中的歉疚。
“你回來就好。”殷甘冷冷地哼了一聲,“趕快把這哭喪的一塊兒帶走!”
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千塵卻不再哭了。
她很明白,若是殷司不在這裏,她哪怕一哭二鬧三上吊,撒潑打滾都無所謂,她自認一介婦人,怎麼丟人都可以;
可若是殷司在,她若繼續哭鬧,就是帶著殷司一起丟人了。顧及殷司的麵子,她不僅不能哭,還要從從容容地站起來,帶著“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傲氣跟著殷司一走了之。
她扭過身子,抓著殷司的袍角擦了擦眼睛。因為眼淚掉得太多,她感覺到了輕微的疼痛。
嗯,好,接下來,站起來,跟殷司一起走…
千塵垂著腦袋,抓住了殷司的一隻手,欲借力站起來——她用力地把殷司往下拽著,自己卻是一動不動。
“阿霽…”
千塵抬起已經哭成桃子的眼睛,看見了殷司的臉,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聲音不免帶了哭腔:“我…我…跪的太久了嗚嗚嗚…我…我的腿麻了…站不起來了嗚嗚嗚…”
她仰起臉哭著,用手背擦著眼睛。
千塵一點都不想看見他。
起碼不想以這樣麵目全非的模樣見他。
隻是千塵的腿實在是又酸又痛又麻,根本就站不起來。
殷司彎下身子,慢慢握住她的兩隻手,低聲道:“我們一起努力,一定可以站起來的。聽我數——”
“一、”他握緊了她的手。
“二——”千塵感覺到他在用力把自己往上提。
“三!”
千塵真的順勢被他拉了起來。
可是在千塵站起來的一瞬間,她摸著小腿肚哭得更厲害了。
“阿霽,怎麼了?”殷司欲彎腰看看她怎麼回事,卻被千塵拉住了。
“嗚嗚嗚…”千塵一邊哭一邊說道,“起來得太猛了,我腿又抽筋兒了…疼死人了…”
孔癡春實在沒忍住,扭過頭笑了起來。
殷司頓了頓,道:“阿霽,我抱你。”
千塵還沒答應,他就把她抱了起來。
殷司轉身對孔癡春說道:“孔前輩,有緣再會。”
孔癡春著急欲叫住他,卻顧忌榻上的殷甘,隻能一語不發地任由他離開片刻後,才獨身一人追了上去。
幸好殷司現在沒了修為,不至於追不上。
實際上,他們根本就沒走多久。
孔癡春追到的時候,兩人正坐在湖邊的一塊大青石之上。千塵坐在一塊毯子上,小腿搭在殷司身上上,後者正在按摩著她抽痛的筋肉。
“天,幸好你們還沒離開。”孔癡春搖著扇子急急忙忙走到了他們身邊,“要不姐姐都不知去哪裏找——”
“您坐。”千塵稍微挪了挪,給她留出一片毯子。
“算了,我就不坐了。你們坐著就好。”孔癡春笑了笑,“阿雪,你們別跟殷大哥那個老頑固計較,他隻是今天在氣頭上罷了。改天等他想明白了,氣消了,有他後悔的時候呢。你們躲著他些就是了,誤會遲早會解開的…”
“他不是頑固,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誤會。”千塵已經不再流淚了,現在的她冷靜而理性,“阿雪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殷甘隻是不肯直麵現實罷了。他隻能把殺殷靈的罪過全推給阿雪,這樣才能洗刷他心中的愧疚,隻有這樣,他才能原諒自己,放任自己繼續活著。”
“這…”孔癡春勉強笑著,“你總得讓他緩緩呀。這種事擱誰頭上誰都受不了。要是真的這麼想,你們還能活著出門嗎?阿霽,可憐天下父母心,他隻是想找個地方出氣罷了…你總得讓他緩緩…”
“可是我們有什麼錯呢?”殷司一語不發,好像千塵真的變成了他的傳話筒,“我們想盡辦法給他續命,甚至連澹台巍然的仙體都可以獻出…他怎麼不念著我們一點好?再說了,殷靈就算是他的親生女兒,他做她的父親不到五年;可阿雪呢?做了多少年他的幹兒子…他竟全然不把他當親人?”
“如果是因為阿雪娘親的原因,我就更不明白了。”千塵的眼睛完全是腫起來的,導致別人完全看不清楚她的眼神,“難道身世不好也是他的錯?怎麼能把這種事歸咎到他身上呢?況且,他的母親也不是始作俑者或者什麼幕後黑手,明明她也是受害者啊!”
孔癡春明白,要是真的掰扯起這件事來,那這個千塵能跟她掰扯三天三夜都扯不明白。所以,沒必要繼續跟千塵理論,不如從現實出發說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