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張銳幫陳浩把一隻大行李放進後備箱，撇了眼站在車邊吃雪糕的韓悅問道：“還去她家？”
“嗯，本來想今天走時順路去取一下就行了，誰知道……”從馨城家園接了人，到他這取行李，再去韓悅家取她的，這三個地方各自為政，不說繞海平一圈也差不多，還要送兩人去機場，雖然是多年哥們不見外，可陳浩也多少有些抱歉。
“我還以為你們兩個的東西早攪和在一起了呢！”張銳笑道：“怎麼樣？昨天被阿姨留下，這小新娘沒鬧你？”
“她倒沒所謂。”陳浩看了眼跟雪糕較勁的韓悅，笑著小聲回答。
“挺會裝好人啊，還以為你家的戰爭昨天就開幕了呢！”陽光下，韓悅白晃晃、修長的大腿讓張銳突然有些心煩，對她吼到：“哎，上車去，你不怕曬啊？”
“你管我？”韓悅立刻回嘴，還順便贈送一個白眼。此刻他們裝好了行李，自然是要上車的，張銳這一吼，她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遂嘟著嘴狠狠關上車門，以示不服。
“我是看你有福不會享，車裏有冷氣，何必在外麵曬著呢？”氣氛有些冷，陳浩剛想緩和一下，張銳倒先笑了：“小弟妹，我比你大那麼多，就不能尊尊老？”
“為老不尊者殺不足惜，尊什麼尊？”
“哎，你猜她這是說我還是說阿姨呢？”張銳用足以讓後座聽到的聲音‘小聲’對陳浩說。
“好好開車，我看你還真是殺不足惜。”陳浩笑著輕斥，從後視鏡看到韓悅望著窗外麵無表情。
“我不喜歡張銳，即使他是你發小。”飛機上，韓悅利索地填完卡片，肯定地說。
“你隻負責喜歡我就好，其他男人可以忽略不計。”陳浩也快速完成，伸手把韓悅的卡片接了過來。
“嗯，知道了，我本來就喜歡你啊。”韓悅邊答應邊鋪了條毯子在腿上，把自己深埋進座椅，頭等艙的座位果真舒服得不是蓋的！隨後她又想起了什麼，直起身把陳浩位置上的夜燈扳了出來，指著它笑道：“忘了誰跟我說的，看到有人對著這個說‘小姐，請給我一杯可樂’，好笑吧？”
“我本來就喜歡你啊！”即使他知道此喜歡非彼喜歡，可仍仿佛隻能聽到這句話在腦中重複播放，眼前韓悅小嘴一動一動，也是在一直說這句話。
“怎麼了？”自己的笑話沒引起相應的效果，韓悅有些不高興，可陳浩不言不語盯著自己猛瞧讓她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問道。
“你瘋了？”良久，韓悅捂著嘴瞪著眼睛，雖然剛才那突如其來的一吻還不賴，可這是飛機上哎！
“有什麼關係，這裏有幾個是商務旅行？都能理解的。”陳浩邪魅一笑，臉又湊了過來……
“明天再走？”在迪拜轉機，看著同乘的人都去重新辦手續和托運行李，韓悅有些迷茫。
“我們在迪拜補過新婚之夜。”陳浩俯身在韓悅耳邊說道，說完不忘輕吻她小巧的耳垂。
“別把我弄丟了，據說這些產油國家的人民還不太了解中國人,禁忌也多，萬一我好死不死犯了哪條，你可要極力保住我的小命。”
“悅悅，這裏是迪拜，不是神話故事，放心吧！”陳浩笑著安撫道，奇怪她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麼。此刻，他感受到她用力回握自己的手，斜背著粉紅色HELLO KITY小包緊緊貼在自己身邊，亦步亦趨。他很享受被她如此依賴，仿佛隻有彼此，又仿佛是對父女，是彼此生命的一部分。
“好美哦！我們真的住帆船酒店？真的嗎？”當波斯灣懷中那巍然挺立的帆船建築一進入視野，韓悅就搖著陳浩的胳膊不停地問，直升機的噪聲過大，她不得不提高聲音，這使她看上去很興奮，全沒了在機場時的恐懼。
“請吧，我的公主！”直升機呼嘯著降落在酒店頂樓停機坪上，急速旋轉的螺旋槳刮起烈烈的勁風，陳浩向韓悅張開雙臂。
“就給你個機會！”韓悅笑道，由著他抱自己下直升機。
“多謝公主！”
環顧整個停機坪，韓悅從沒想過自己會親臨那兩個著名商業炒作的現場，心中的驚訝從機場到現在，分分鍾都不曾減少。
25層，數不清這是在心裏倒吸的第幾口涼氣，韓悅隻知道再這樣下去她的心髒一定會感冒，她實在想象不出這個季節、這個樓層的房間每晚需要多少刀。
“這會不會太奢了？我有種犯罪的感覺！”行李早已先於他們進入房間，到處都是明晃晃的金色，畫據說全部是真跡，一切都進行得悄無聲息，井然有序。
“我曾諾，盡我所能給你最好！”陳浩扶著她的肩膀，盯著她的眸子裏，異樣的深情在流轉，徜徉……
韓悅輕輕顫了顫，似是不堪他如此深情的凝視：“我也會。”
他的手居然在抖，她在心裏想著，快速吐出後半句：“作為妻子。”
痛苦一閃即過，她看到了，心裏竟有不忍。
“你就是有這個煞風景的本事，既是蜜月，有些情話何必認真撇清！”陳浩似乎聽見自己內心深處有一絲歎息，他不該說這樣的話，可偏偏嘴上不肯讓步，會傷到她嗎?還是反而讓人家覺得輕鬆？
如果陳浩會點讀心術，不管是茅山道士那一套，還是巫蠱，此刻他都該高興才對……
如果韓悅會點讀心術，她該好好讀讀自己的心，或許她就不會把某些失落歸罪於女人的天性。
“洗個澡換個衣服，我們下去吃飯。”不管怎樣，他還是想到她在飛機上隻喝了橙汁。
泡在溫暖的熱水裏，所有的疲勞終於緩解，那頭等艙的椅子再舒服，畢竟不是過夜的好地方。韓悅把自己整個人都沒入水裏，還是覺得冷。或許剛才她點頭答應就好，就像他說的，何必認真撇清？
在水裏，她開始發抖，終於，她發現這涼意來自於內心深處，而不是外界。猛地坐起來，大口大口呼吸，一扭頭，發現陳浩拿著塊大大的浴巾立在門口的皮躺椅旁，嘴微微張著，似很驚訝。
“我有點冷，是不是感冒了？”語氣異常冷靜，可臉上卻突然熱熱的，有水滾落下來，比浴缸裏的，要燙。
“進來。”陳浩走了過來，張開浴巾。
她‘騰’地從水中站起，陳浩眼前便有了一副美輪美奐的畫麵，不管是輕嫋嫋、玉纖纖、一撚撚還是軟濃濃，他都來不及都顧及，此刻他心裏著急的，是她臉上的淚，心底的傷，還有，後悔。
調高臥室的溫度，陳浩幫她把被子蓋得不留一絲縫隙，卻仍然見她嘴唇發白瑟瑟發抖。
或許不是冷，有那麼一秒鍾，陳浩突然醒悟，翻身下床，從自己外套口袋裏拿出一個淺駝色小瓷瓶：“來，含進去。”
那藥再熟悉不過，看了一眼韓悅便絕望，他知道？何時？任由他喂進嘴裏，沒錯，不是冷，是心髒縮成了一團，他竟然先她想到。
花兩萬美金住一晚，卻隻是相擁而眠，你信嗎？韓悅自己都不信。
“你怎麼有藥？”
“怕情況緊急時你說不清藥放在哪。”
“帶多久了？”
“齊丹那聽說以後一直帶著。”前一晚的對話猶在耳邊，韓悅唇邊勾起一抹笑意，把自己向陳浩靠了靠，這個從後麵圈過來的懷抱溫暖舒服得一塌糊塗。
“醒了？”見她肩膀微動，陳浩低聲問：“好些了嗎？”
點了點頭，韓悅並不說話，轉身把臉埋進他的胸口。
“看來是好多了，這回不冷了？”雖然留戀不舍，陳浩還是拉起被子把她因為轉身而露出的美背蓋好：“是再睡會？還是去吃飯？”
“吃飯，我餓了。”
陳浩歎了口氣，笑著掀被下床：“你也該餓了，剛才我還在想，這媳婦是要升仙還是入魔？怎麼一睡下連飯都不用吃了！我先問問看海底餐廳有沒有滿。”
“等一下，”韓悅一個骨碌起身去拉住他：“我不想看熱帶魚，還是去樓上吃吧。”雖然不覺得在像個水族館的地方用餐有多浪漫，可來一次阿拉伯塔，那裏倒是該去的。昨天的晚餐陳浩一定是在訂房時就預定好了位置，此刻要去，恐怕不會太可能實現。這責任大抵在她，想到這，韓悅有點沮喪，看來他說的沒錯，自己果真是煞風景的高手！
“悅悅……”這小東西跪坐在床上，被子散落在周圍，一覽無餘，勾魂攝魄，如果沒有前一晚的狀況，他絕對會立刻撲上去。
陳浩逐漸熱烈的眼神讓韓悅意識哪裏不對，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未著寸縷，慌忙拉起被子護住春光。
“我說老婆，”陳浩笑著坐到韓悅對麵，一張俊臉幾乎貼著她的：“你得記住，你老公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不帶這麼玩的！”
韓悅粉腮帶赤，低著頭聲音越來越小：“不然，你約一個小時以後的位置，不是說提前一小時……”
“你是說……真的？”陳浩立刻會意，又發覺自己問得太笨。
當陳浩一隻手從韓悅身後托起，讓她的腿纏上他的腰時，聽到一聲極淺的嚶嚀……
一杯咖啡，滿室陽光，放眼望去的蔚藍和柔軟舒適的圓踏……似乎隻有這樣的悠閑才對得起這恨不得給你全視野海景的酒店。
韓悅赤腳盤膝而坐，對著筆記本劈裏啪啦忙個不停，手指一陣翻飛過後，貓一樣軟軟地伸了個懶腰，拿起一旁的咖啡喝上一口，露出滿足的微笑。
“溫度剛剛好。”她在心裏想著，隨手打開一個熟悉的網頁。
“對著的電腦傻笑什麼呢？”果然是哪裏有陽光，就能在哪裏找到她，洗過澡的陳浩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疊著腿坐在圓踏的對麵的沙發上。
“你終於醒了？吃嗎？”韓悅拿起一盤怪模怪樣的小點心問，眼裏閃過一絲促狹：“味道還不錯！”
“呸，這還叫不錯？”陳浩拿了一塊放在嘴裏，立刻一副要吐的表情，忍了又忍，還是伸手夠紙巾吐了出來。
“味道好這一盤還能有這麼多？笨！”韓悅笑嗬嗬地說：“我剛才吃也是這樣，既然是夫妻，有福同享嘛！”
“淘氣！不過我也是活該被你戲弄，你都餓壞了吧？海底餐廳是沒辦法了，太空餐廳肯定沒問題，我們快去。”陳浩前一晚擔心她的狀況幾乎徹夜未眠，早上又……沒想到這遲來的一覺居然睡得這麼沉。
“等一下，我吃過東西的，你來看這個。”韓悅向他招手，示意他坐過來。
“這是什麼？”陳浩這才坐到韓悅身後，屏幕上每張圖片都標有字母序號，都是一男一女一張床，不同的是睡姿。他輕輕念出題目，然後向她的臉上細碎吻去：“從睡姿推測兩人關係？”
“我們好像是這兩種，你猜答案是什麼？”韓悅滿眼笑意，卻不讓陳浩動手去翻答案，直接關機：“答案很短，我告訴你就行了。”
“是什麼？”本來對這種東西是不太信的，可見她轉過身對著自己，幾次想說出答案都笑得說不出話，倒確實勾起他的好奇心。
“說，說男子的年齡一定比女子大很多，哈哈哈……”韓悅笑倒在陳浩身上，用手揉著肚子問道：“好準，是吧！”
“我還以為是什麼呢，我哪有比你大很多，還不到10歲！”陳浩故作不滿地抱怨道。
“陳浩！”韓悅掙脫出他的懷抱，一本正經地扳過他的臉，湊過去在他臉上狠狠地親了一下，然後又咯咯笑著滾進他懷裏：“你好可愛！”
“男子的年齡一定比女子大很多，而且很愛那女子。”韓悅在心裏默默複述著完整的答案。
靠坐在純白色的屋頂上，腳下的海洋，頭頂的天空，到處是令人迷惑的藍。愛琴海的海風吹得有些曖昧，所以神話裏的眾神總有糾纏不清的感情故事。又或者，眾神眷戀不舍這裏的原因，隻是深深向往這裏純淨的美。
韓悅站起身，用一支月牙白的發夾把前額的頭發全攏到後麵，走過去扶著欄杆眺望，近處，是清澈見底的藍；遠處，是濃得化不開的藍。天空，海洋融為一體，就像愛情，純淨、執著，又如夢似幻。
這裏和迪拜不同，那是一個用大把的金錢堆砌，優質服務保證的樂園。而米克羅斯，你隻要坐在台階上呼吸、發呆、曬太陽，和路過的人微笑，就足以讓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