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悅電腦裏的照片?”
“是啊,蘭蘭要找個照片,跟著看了幾張。”蘭蘭?小裴翻翻白眼,女友自來熟的本事他真是不敢恭維。
陳浩從沒看過韓悅的電腦裏的東西,甚至有時候她坐在電腦前,他會盡量在對麵,刻意不那麼靠近。他告訴自己這麼做是因為即使是夫妻,也要有各自的空間,可心底卻深切地知道,他害怕的是突然的一瞥而帶來的萬劫不複。
“嗯,”齊丹手支著下巴拖著長音,又給自己倒了杯香檳:“她們三個不太一樣,蘭蘭是水墨畫,高挑清冷,好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曉風是油畫,妖嬈嫵媚,像……像妖精,對沒錯,一個魅力十足的妖精;悅悅就有些說不清,嬌小可人,亦正亦邪……”話沒說完,她輕輕歪在小裴身上,沒了聲音。
“她醉了亂說的,你們別介意啊!”小裴扶住齊丹的肩膀,不好意思地看向石繁。搞什麼,說人家老婆是妖精,她還讓不讓他活了?
“她形容得倒很貼切!”石繁溫和地笑笑:“蘭蘭是個冷美人,大學裏很少人敢追,曉風身後卻是蒼蠅不斷,而躲在一旁偷笑著敲詐追求者的人,就是小悅。”
“沒人追韓悅嗎?”張銳問道。
“暗戀的應該有很多,但那時她有……”意識到說溜了嘴,石繁看了眼陳浩,不曉得他知不知道韓悅從前的戀情,生生把‘男朋友’三個字吞了回去。
“有什麼?”張銳窮追不舍。
“她有……有修雙學位,院裏文藝部也有很多事,總是很忙,追她的人沒太多機會。”轉得還算順利,見陳浩並無異樣,石繁長舒了口氣。
“好了。”韓悅把刻好的盤放進一個小塑封裏,遞給餘蘭蘭。
“幸虧你們兩個都有,不然真是有些遺憾。”餘蘭蘭溫和地笑了。
“我真羨慕你,每周幾節課,假期又這麼長,大學和高中,果真是天壤之別!”吳曉風舒服地倚靠在桌子旁的睡榻上,懶懶說道。
“我隔壁單位的女主人還熱心地幫我介紹工作,她以為我剛畢業就賦閑在家。”跟這兩個好友在一起時,餘蘭蘭鬆弛了不少,她淺淺笑著,卸去一貫的冰冷:“送了陳浩什麼?”她看向韓悅。
“買了條皮帶。”
“那東西有寓意的,不好隨便送哦!”吳曉風伸手在唇邊比劃著,眼睛裏一閃一閃的。
“我是實用至上,哪有什麼寓意?”韓悅笑道。
“多少銀子?”臨窗而站的餘蘭蘭兩手向後撐去,雖然個子很高,人卻單薄,幾乎隱沒在窗簾裏。
“七千多。”
“對你來說真是大手筆了,做錯事了?紅杏出牆?”吳曉風打趣道。
“買東西彌補過錯對男人來說不管用,她又不傻,真出了牆,恐怕不是今天這番局麵。”餘蘭蘭垂手仰頭,看著書架上一排排的書念道:“《資本論》、《博弈論》、《經濟學》……”她突然回頭問道:“悅悅,你的書呢?”
“我隻帶了《紅樓夢》過來。”韓悅低著頭答著。
“什麼時候能把這當成家?”餘蘭蘭一針見血。
“嘖嘖,大姐,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犀利,不可愛!”韓悅把自己深深埋進椅子裏笑道,搖搖頭故作滿臉遺憾。
“那個張銳,你覺得怎樣?”吳曉風起身拉餘蘭蘭去睡榻上坐:“開始你說不行,怎麼一會又躲去院子裏竊竊私語?”
“我出去才發現他也在,總不能裝作沒看到轉身回去。”回答幹脆利落。
“有古怪!”吳曉風和韓悅交換了個眼神,暗暗在心裏說道。
“對了,蘇宏打電話給你興師問罪沒?”吳曉風轉移了話題。
“幹嘛?陳浩忙抽不出時間嘛,也不能怪我啊!”韓悅有些心虛,她在陳浩那裏的告知是同學會取消了,幸好吳曉風沒在陳浩麵前問責,不然非穿幫不可。
“他忙你就自己來啊,在海平聚會,照理說你都有份籌備的,竟然人都不見。沒看到他寶貝妹妹,蘇宏一個勁兒地說白來了,明顯是不把我們其他人放在眼裏,氣都氣死了!”吳曉風道。
門外,陳浩遲疑片刻,轉身向臥房走去,略坐一會,才重新走出去,敲了敲書房的門道:“張銳說想打牌……”
煙就在那,他想抽,最終還是放棄了。床上,韓悅仍睡得不安穩,從那次受傷後一直這樣,偶爾抽噎一兩聲,眉頭緊鎖,以為她醒了,其實卻沒有。她醒來從沒講過自己夢到了什麼?這讓他陷入無限煩惱,他甚至開始恨她,他老是在設想她會不會因此而報複他,想到頭疼,他覺得她把他變成了個喜怒無常、剛愎自用的人。可她不在身邊時,她的麵容又總是出現,這時候,即使她讓他下到最底一層地獄,他也心甘情願。
看了眼白得一點威懾力量都沒有的月亮和東方泛起的青光,他伸手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很奇怪,晚上,她並不喜歡拉起窗簾,反倒是黎明時,為了擋住陽光,她會突然醒來,拉上窗簾再摸回床上。
被子裏很溫暖,她的手腳卻有些冰冷。
“我會越睡越冷,即使是七月,也要用電熱毯。”想起她蜷在自己懷裏咯咯笑著說這回省電了,陳浩臉上的線條柔和了許多,伸手去摟她。小東西立刻就緊緊地靠了過來,小小的身體雖然柔軟,卻遠沒有站在窗邊那麼久的他溫熱。
大概是沒那麼冷了,她安穩了許多,呼吸均勻起來。他把一隻手放在她的頭發上輕輕摩挲,俯下身子吻她。
她咕噥著伸手抓抓臉,然後睡眼惺忪地仰起臉:“幾點了?”
“六點多了。”她睡得淺,他是有意吻醒她的,可見她真的醒了,還是有些舍不得:“睡吧。”
“大姐應該到家了吧?”
“該到了,睡吧,一會又睡不著了。”他輕聲哄著。餘蘭蘭執意回去,張銳主動去送,每個人都認為這是一樁好事的開始,可陳浩在心裏,仍有些保留。
“嗯。”沒有過多的質疑,韓悅把臉埋進他的頸間。
“悅悅……”他仿佛下了很大決心,輕聲喚著她。
“嗯?”
“腰還疼嗎?”放棄了,看著她困倦的小臉,他換了話題。
“早不疼了,怎麼了?”揉揉眼睛,韓悅看著陳浩。
“沒事,睡吧,睡吧。”
“去哪?”當韓悅揉著眼睛再次醒來,陳浩正在整理衣服,襯衫、領帶、西裝一個都不少,儼然是去公司。
“醒了?”陳浩走過來坐在床邊。
“星期天你要去哪?”大腦機能並沒有全部複蘇,韓悅隻憑心事去問話。
“我出去辦點事,你昨晚睡得遲,再睡一會。等你醒了,我就回來了,然後我們去吃午飯。”
“哦,知道了。”韓悅扁扁嘴,拉了拉被子轉過身去。他最近很忙,她知道,可昨天她忙了一整天就為了他的生日,一早醒來他卻沒事人一樣出門,不免有些失落。她並不知道自己想怎樣,也許是想聽幾句體己話,也許隻是在他懷裏醒來。
她就像個鬧別扭的小孩子,轉過去不理他了,陳浩嘴角輕輕揚起,俯身在她耳邊低低說道:“我很快回來,你乖乖睡覺。”
他一走,韓悅立刻‘騰’地坐了起來,又沮喪地躺了回去。她告訴自己應該起來,去洗個澡,精精神神地不管是瑜伽或是什麼,自得其樂,總之不是縮在被子裏作怨婦狀。
可是,沒心情,沒力氣,一個鍾頭過去,她依舊躺著不動,眼睛盯著天花板,時不時扭回頭去看看時間。
“你來了?”一家小咖啡館,於露見陳浩出現在門口,立刻笑著對他招手。
陳浩擺擺手,示意服務生他不點東西。
“這裏的咖啡很好喝的,你忘了……”
“於露,”陳浩打斷她的推薦:“我約你來,是聽說你巧遇過我太太,希望以後不要有這種事發生。”
“你自己都說了是巧遇啊!”他那‘我太太’三個字聽起來尤為刺耳,於露老實不客氣地回應。
“你是聰明人,想避免,自然能。”
又是那種目光,淩厲,冷漠,不帶絲毫感情,那眼裏屬於她的溫情到哪去了?於露神色黯淡,不停地攪動著自己的咖啡。
“照我說的做,你上次誤導悅悅的事,我就不計較。”陳浩站起身。
“你連一杯咖啡也不能請我?我們這點情分都沒有了嗎?”這聲音裏有憤怒,怨恨,也有哀求,於露恰到好處地控製著自己的音量,她不能激怒他。
“我,”陳浩頭也不回:“沒有請你的理由。”
“陳總,您來了,會議室已經準備好了。”助理李罡已經在電梯口等了很久,語氣不乏焦急。
“不開會了,通知莫晨、李響去我辦公室,每人10分鍾,給我重點。”陳浩邊看表邊快速向自己辦公室走去。
“等一下。”李罡答應一聲,轉身要走,卻被陳浩叫了回來。
“陳總?”李罡等著吩咐。
“我發你那麼多薪水,為什麼開個QQ?”
“呃?”李罡頓時一身冷汗,BOSS跳躍的思維讓他一時轉不過彎來:“是……是這樣……我女朋友她……”
“好了,去做事吧。”隻是一時想起窩在那車裏等在悅悅家樓下的那晚,並不期望得到什麼中肯的答案。陳浩打斷他的回答,走了。
“哦,好。”看著那個遠去的背影,李罡愣在原地想自己是不是要換車才對?突然想起自己還有正經事要做,拔腿就走。
“你笑什麼?”靠坐在床上喝著滾熱的牛奶,韓悅覺得胃裏舒服了許多。
“笑你可愛啊,讓睡覺就睡覺,讓喝牛奶就喝牛奶,不哭不鬧的,多給大人省心。”陳浩用力地吻了韓悅額頭一下,讓她感受到他的疼愛,看著她一口一口喝完牛奶,接過杯子,把一旁的溫開水遞給她:“再喝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