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悅想著,胡亂地吃著,一小碗麵竟然吃光。王迎很滿意她的配合,把一本勾勾畫畫過的、關於備孕的書拿出來耐心講解。

陳浩看著床上睡著的韓悅,臉紅通通的,有些氣悶,一副要吐又吐不出的樣子,分明比醒著還難受,便俯下身輕輕推她。

“你來了。”看見陳浩,韓悅便要坐起來。

“還是覺得燒?”伸手拉過一個枕頭放在她背後,陳浩問道。進門已經聽說韓悅吃過麵條以後反應很大,隻是陳宇夫妻已經到了,不好直接衝進去看她。耐著性子說了會話,母親最後發了話,才得進來。

“好些了。”

“醒了?水果怎麼一點沒動?”王迎推門進來。韓悅吃完一點反應都沒有,本讓她有些納悶,當她終於把疑問說出來時,韓悅悶悶地說心早就燒得難受,令她哭笑不得。

“媽,這是正常反應嗎?我瞧著怎麼這麼玄呢?”陳浩問道。

“你覺著怎麼樣?”不理兒子,王迎坐下問道。

“肚子熱熱的還挺舒服。”韓悅說道。

“嗯,晚飯得吃,壓一壓就不燒心了,要擺桌子了,你們兩個也快出來吧。”王迎聽完說道。

“媽媽還問我瞧過八字嗎?”是夜,韓悅依偎在陳浩懷裏看比賽,應他要求彙報下午的情況。

“你說什麼?”陳浩把一粒芒果送到她嘴邊,見她搖頭,自己一口吃下。

“照實說唄。”

“說給我聽聽。”

“噯呦,你好煩。”韓悅去吃西瓜,時不時關注電視裏選手的比分。

“誰叫你不讓我在場。”陳浩笑道。

“我說,小時候跟我奶奶回老家時,村子裏的老先生給算過一次,說了什麼忘記了,大概都是吉祥話。”她的確是忘了那些好聽的話,那是一首詩,她太小,聽不太懂,也記不住。她聽得最真的是老人最後搖著頭說的那句話,奶奶當時臉色一變,那場景至今記憶猶新。

“沒說什麼天賦異稟之類的?”陳浩把水果盤放在一邊,手開始不老實。

“這幾天不行。”韓悅眼睛沒離開電視。

“不是剛完?”

“吃那個麵以後要等幾天。”

“我媽說的?這哪跟哪啊?”這答案實在不能服人,陳浩不滿地囔道。

“講了你也不懂。”韓悅神秘地笑了。大量的黑胡椒粉能去子宮寒涼,自然會排些東西,此時嘿咻實在不妥。

“反正我們暫時也不要,你就別管我媽怎麼說……”不解其意的陳浩仍不放棄。

“不行啦,你好好看比賽。”

“BDLS?這是什麼縮寫?”見韓悅來了辦公室便坐在那裏對著一個本子用功,陳浩悄悄走過去俯身看,卻見她緋紅著一張臉急急忙忙地捂住,另一隻手拚命把他向外推:“誰讓你偷看的?坐回去。”

“有古怪!”陳浩故意去奪那本子:“我得檢查檢查。”

“4到15厘米,清亮透明富有彈性,蛋清狀?”陳浩舉高本子故意大聲念道,不等他看明白到底什麼意思,韓悅猛地跳起搶在手裏,背在身後:“你越來越討厭了!”

見她瞪著眼睛氣鼓鼓的嬌俏模樣,陳浩忍不住繼續逗她:“老婆,沒想到你個子小小的,居然能跳這麼高,不打籃球太可惜了!”

“我個子哪裏小?”韓悅氣得滿臉通紅,把手裏的本子卷起向他打去,陳浩也不躲,一把抱個滿懷,笑道:“好了,好了,打夠了就跟我說說,你最近到底研究什麼呢?這BDLS是什麼?”

“就是,就是備孕的指標嘍!”韓悅眼珠亂轉,想了想,概括地說道。跟一個男人解釋這東西,未免有點那個。

“你是說,你打算……”陳浩一時驚喜,把縮寫忘在一邊:“可你說過想再等幾年的啊?”

“原本我也是想應付媽媽一下,讓你找個機會跟她說。可那天我看她給我的書,據說人年紀越大生男孩的幾率就越小,想想你都這麼老了,我就有點動心。”韓悅揉揉頭發,有些扭捏。

“也就是說,你在替我考慮?”陳浩自然很高興,拉韓悅坐下:“悅悅,我說過,不一定非是男孩的。你若沒準備好,我們再等幾年沒問題。你知道,人懷孕的時候更容易亂想,更容易害病,我想等你完全解開心結,做個無憂無慮的準媽媽。”

不管怎樣,陳浩的話總是那麼動聽,能輕易俘虜她的心。“我有私心的,”韓悅遲疑片刻說道:“我等不及想知道有了寶寶後我們到底會怎樣,等不及去證明我的猜忌是錯的,一想到這個我就坐臥不安。這都怪你,當初第一次見到於露時你若和盤托出,那些日子我就不會胡思亂想,以至於到現在也無法清淨,搞得這麼沒品。”韓悅目光懇切而焦急,語氣中流露出無法掩飾的渴望:“我想求證。”

“傻瓜!”陳浩不禁心中一震,這是韓悅第一次對他說出想法,他知道她的心結,卻不知竟折磨她到如此,他伸手捧起她的臉,去吻那泛著淚光的眼:“都聽你的!”

“有吃有喝還有得看,真是不錯!”齊丹來了不到30分鍾,卻已經對白小玲的辦事能力有了新的認知。在這樣一個轉涼的初秋,一個個比基尼美女盡顯迷人曲線,使整個派對持續升溫。

“泳裝派對不是沒去過,不過很多人都穿衣服,搞得不倫不類,今天這個真是超正!”她樂嗬嗬地跑去試水溫:“哇,溫的!美女哎!”她悄悄指指從身旁走過的一個女孩,用誇張的口型對小裴示意。

小裴靠坐在一張躺椅上微笑地看著女友興奮地折騰,把雪碧倒進龍舌蘭酒裏,用力一敲,站起身把這杯冒著氣泡的酒遞給她。

“嗯,好喝。”齊丹不小心打了個嗝,兩人便對視著哈哈笑起來。

“這酒真鬧騰!”她說。

“跟你挺配!”他說。

“下水嗎?”齊丹坐回去問張銳。

“算了,在這裏看美女多好。”張銳懶洋洋地答道。

“你都快睡著了,還看美女呢,難不成有第三隻眼?”齊丹笑道,作勢去撥他的頭發。

“耗子他們來了。”小裴在張銳沒爆發前拉開齊丹:“去找韓悅玩去。”

張銳一下子站了起來,然後又坐下,隻是不像方才那樣懶懶地靠著。

“剪彩怎麼不來?”陳浩擁著韓悅走近,小裴迎上去笑道。

“上午真是有點事處理,我先去跟勝金聊幾句。”陳浩笑著拍拍挽著他的韓悅說道。

“好久不見了。”韓悅笑著向小裴打招呼,對坐著的張銳也報以微笑,然後扭頭對齊丹笑道:“應該有魚子醬的,想吃嗎?”

“就等你一起呢,我知道在哪,走。”齊丹說道。

“你這身真棒!”

“你也是啊……”

看著兩人親親熱熱遠去的背影,小裴笑著搖搖頭,舒服地躺下:“我們也能清靜一會了。”

“嗯,好清甜。”齊丹手裏托著白麵包,享受牙齒輕輕磕開魚子殼那一瞬間的美妙感覺。

“是啊。”韓悅看向遠處泳池邊的四個男人,目光閃爍,若有所思。

“以後都這樣了嗎?”齊丹終於忍不住去玩水,小裴自然護花。韓悅往回走,就見張銳慢慢向小吧台晃去。

“我以為你不想提起這件事。”陳浩說道。

“那是因為我以為你們是成年人,自己會處理好。”

“悅悅,你不明白的。”

“出賣?背叛?”韓悅輕聲嗤笑:“沒那麼嚴重吧?你不過想要個台階下而已,我說的對不對?”

“自作聰明!”陳浩笑了,手搭在韓悅白膩修長的腿上:“去穿件衣服。”

“我不想變成這派對裏最‘搶眼’的一個。裹裙已經到腳踝了,再讓我穿,我就回家不玩了。”

“孩子大了,管不了了,隨你吧。”陳浩搖搖頭笑了。

“介意我去和張銳聊幾句嗎?”

“介意。”陳浩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想說什麼?”

“謝謝他的賞識。人得有禮貌不是嗎?”

“你做和事佬不合適。”陳浩一針見血,點破韓悅的用心。

韓悅歎了口氣,站起身,坐到陳浩身旁:“人呢,是群居動物。就像我,很在意周圍人對我的看法,緊張地維係人際關係,哪怕有一點波動,也會想方設法解決。因為和一個人別扭的滋味不好過,若是一個很重要的人,比如多年的朋友,就更加難受。拖,依靠時間,不是好辦法。有刺,拔掉就好,時間久了,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發炎,另一種,是刺的周圍形成腔體來保護它,那時候,就不是痛一下就完的。我和這個小表姐,”韓悅摸著右手那圖騰般的戒指:“就是刺處理得太晚了,如今要去掉,就會連著血帶著肉。張銳先來找我,當然是想去保全你們的兄弟情誼,這點,你不能忽略不計。何況你耿耿於懷的,根本不是張銳對我暗生情愫,不是嗎?我不喜歡這麼長篇大論的,惡心死了。”韓悅厭惡地皺皺眉。

“說起別人的事你就頭頭是道!這麼聰明的腦袋,怎麼就想不通我跟於露根本沒什麼?”陳浩在韓悅頭上揉了一把,笑道。

“我對這名字太感冒,以後不提行嗎?”韓悅笑吟吟的臉霎時嚴肅起來。

“那為什麼不同意她去勝金那?”

“何必節外生枝?讓她知道我那麽怕她?我不要。既然她會留在海平,我想讓她在我看得見的地方。”

韓悅輕輕走進偏廳時,陳浩已經在這裏坐了三個小時。董勝金的派對上,張銳笑著應了所有人周末的聚會,卻在當晚飛往美國,眾人知道,已經是三天以後的事。

陳浩坐在按摩椅上,麵朝窗,一動不動。求學,自然不是臨時決定,張銳派對那晚的隻字不提也成了陳浩的心結。

這是個重感情的男人,韓悅倚著門想到。她又想起於露,或許她該相信,陳浩能出於對恩師的懷念安置其女兒。對於露,她其實更希望他能把理智擺在情感之上。

“想吃點東西嗎?”韓悅走過去坐在按摩椅的踏板上,攀著他的腿仰望著他。晚上的聚會,不知內情的董勝金和齊丹不斷揣測張銳為何求學,為何不肯同他們聯絡,把一個為愛遠走他鄉的版本描繪得有鼻子有眼。而陳浩,隻靜靜地喝著酒,一言不發。

陳浩搖搖頭,拉韓悅站起,讓她坐進自己懷裏。

“終究是要回來的,那時,就都忘了。”韓悅輕輕說道:“你惋惜的,他也不見得做到灑脫。陳浩,心裏清楚就夠了,何必要他親自跟你說呢?”

陳浩歎了口氣,揉著韓悅的頭發:“我們出去走走。”

“怕嗎?”陳浩擁著韓悅問道。他想透透氣,卻不想把韓悅一個人丟在家裏。今晚的風很大,海也失去了往日的寧靜,一道道海浪翻著白色的浪花從遠處第次奔來,騰空飛躍,跌落在海岸,仍固執地向上高高翻騰、散落,姿態灑脫優美。漆黑的夜裏,這片海卻如此清醒。

“不怕,我喜歡這樣的海。”韓悅搖搖頭:“像個肆意的舞者,沒有一絲雜念,隻求放縱。最怕平靜的海麵,黑得深不可測,你不知道它是睡著還是醒著,下一秒會怎樣。你看那海浪,明知會粉身碎骨,還是一頭撞向礁石,有人佩服它的決絕,可我想,或許,它隻是還沒來得及思考會有怎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