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總會有恣意妄為的時候。”陳浩沉吟道,而後他大力地把韓悅摟進懷裏笑著:“好吧,就讓我們等等看,這朵害羞的浪花何時完成心理建設回國。”
“我不吃鰣魚。”韓悅看了眼新上來的菜說道。
“這是用甜酒蒸的,你先試試再說。”陳浩看向她。前一天在公司,韓悅笑著對他說於露的頭發真好,今天接她下班時,就見她將頭發剪得更短。
“不想吃。”韓悅煩躁地放下筷子:“我先回去了。”
“那回家吧,等你餓了再吃。”陳浩拿起她的包說道。
“你讓我自己呆會行嗎?”韓悅從陳浩手裏接過包,開門離開。
陳浩沒去追,頹然坐下。最近一段時間,有時一抬頭,韓悅並不在辦公室,隻要去項目部外麵,準能找見她,抱著肩站在那裏,望著裏麵。
“鹹檸檬蘇打,謝謝。”韓悅把7塊錢扔進小窗口,換回一杯冰涼的蘇打水。街上的人很多,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悠哉遊哉,韓悅隨著人群往前走,隻是不想回去。越來越難控製自己的脾氣了,對百般遷就的陳浩,有時覺得抱歉,有時覺得他別有用心。
“咳咳……”換床單時,韓悅被濃烈的灰塵味嗆到。這房子,自己也不過才離開三個月。放棄了手裏的動作,她抱著幹淨的床單上閣樓,鋪在地板上,然後輕輕躺下。一轉身,被鏡子裏的自己嚇了一跳。韓悅伸手去摸頭發,喃喃自語:“好像還不賴!”
爬起來下樓,韓悅找出一條鬆垮的背帶牛仔褲和一件白色緊身背心,想了想,她放下兩邊的背帶,任由它們懸在腿邊。
韓悅回到閣樓,站在鏡子前左轉右轉地照著,心裏不停地想,我到底是怎麼了?
瞥見扔在玄關的手包,陳浩終於安心,輕輕關上門,怕驚動了可能睡熟的她。
臥房裏並沒人,隻有散落在地上的衣裙,衣櫃的門開著,下麵的一個大抽屜也探著頭。轉身上閣樓,地板上蜷躺著的小人兒讓他心裏一緊,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悅悅?”
聽到聲音,韓悅坐起來看著蹲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回家吧!”她沒事,可陳浩仍然心存恐懼,不該放她一個人走的。他總是謹慎地隨身帶著她的藥,可她卻不,身上總沒有,包包又時常不曉得丟在哪裏。
“對不起。”韓悅並不知道為了什麼道歉。
短發顯得她更加瘦小,陳浩突然想起和韓悅一起看過的片子《水果硬糖》,把這個小身體抱在懷裏時,滿心憐惜:“悅悅,我們求助心理醫生吧!”
“好。”倚在陳浩肩頭,韓悅輕輕歎息。
“好啦,他都處於退休狀態了,幹嘛跟他一般見識呢?”韓悅推著張惠走出殘聯,笑著勸道:“羞不羞啊,晚幾天度蜜月而已,到處發脾氣!”
張惠黑著的一張臉終於有了笑容:“還說我呢,你最近還不是一樣。喂,你可是剛拿了獎的,怎麼回事,哪來的邪火?”
“我好心勸你,你倒好,還攻擊我。”韓悅轉身往區委樓走:“不領情算了。”
“好了,好了,領情還不行?走吧,我請你吃冰。”張惠笑著拖住她。
“現在幾點,你不要命了?”韓悅指指樓上。
“管她呢,就當我們還在殘聯賣命。”張惠滿不在乎地說道。
一口接一口地吃冰,韓悅並不說話。張惠的確不是新婚的人該有的狀態,可因為什麼,她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問。
“園林處這個時候忙嘛,你就別氣了,過陣子蜜月不是一樣的?你要是耐著性子等到冬天,那時北海道最美了。”張惠的新郎有著1/4日本血統,兩人的蜜月也選在日本。
張惠聽了韓悅的話笑了:“悅悅,你都不知道園林處到底做什麼的就勸?”
“我說錯了嗎?花草樹木不是冬天才休息?”韓悅笑道,一副認定的樣子:“不然你告訴我為什麼?”
“有點後悔結婚。”
“惠,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張惠的直言讓韓悅吃驚。
“算了,不提了。吃過飯再回去吧,你不是說食堂太油膩,我請你吃握壽司怎麼樣?”
“你說像我們這樣的人能離婚嗎?”韓悅不喜歡日式料理,第一次嚐試去親近清酒,卻被張惠突然冒出來的話嗆得差點昏過去。
“沒事吧?”張惠幫韓悅拍著背,輕輕笑著。
“民政局那個張雪萍,就是再嫁,我們不是常說,沒有比她更灑脫的人了。”終於,韓悅定了定神。
“要是孤兒就好了,不用理會太多人。”張惠對付起眼前的秋刀魚。
“是啊,跟父母溝通,有時很麻煩。”
“那怎麼辦?”
“不知道。”韓悅搖頭,見張惠將一滴淚遺失在盤中光滑的魚身,同時,她也看到了隱在袖口的淤青。
“心情好像不錯!”陳浩笑著發動車子。
“丁醫生問下次先生可不可以一起來。”韓悅也笑著,用濕紙巾擦手,然後動手剝開一個橙子。
“當然好了,我就說該夫妻一起去的,你非不同意,看吧,醫生也是這麼想。”陳浩笑道。
“你厲害行了吧?”韓悅笑著將一瓣果肉塞進陳浩口中。
“這麼快就剝好了?”陳浩誇張地讚道:“還這麼完整?”
“當然嘍!”韓悅神秘地笑著,手裏多出一個汽水罐拉環:“丁醫生教的,他水果盤裏有很多,我就拿了一個。”
“這什麼醫生啊?下次我真得會會了。”陳浩笑道:“汽水環也很鋒利的,你注意別傷到手。”
“不會的。”韓悅又將一瓣果肉送到他嘴裏,狡黠地問:“小白鼠,甜嗎?”
“甜!不看是誰剝的?”韓悅怕酸,水果都給他先嚐過自己才吃,他也樂得替她試驗。陳浩笑著回答,不忘偷得一吻:“你自己嚐嚐甜不甜!”
“真的嗎?”韓悅笑著打他。
“放心吃吧,一點不酸!”陳浩說著將車子駛上路麵:“悅悅,你餓不餓?”
“不餓,怎麼了?”韓悅正捧著果肉欲送入口中。
陳浩不回答,先一口將她手裏的橙肉吃下才道:“那我們先去遊泳,然後再吃飯。”
“怎麼想起遊泳?”韓悅也不惱,笑著伸手又拿出個橙剝著。
“你吃得太少,我想運動以後說不定會好點。”陳浩說道。
“我現在這發型,要是胖了就難看了。”韓悅心裏一陣感動,卻故意對著後視鏡理頭發,淡淡說道。
“吃胖點才好,免得你最近越穿越辣。”很多女人把頭發剪短是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更強大和利落,但韓悅卻因為這短發,完成了從可愛小女人到風情萬種的性感女神的蛻變。當她成為自己公司無數女員工減去一頭長發的理由,把短發變成一種姿態時,陳浩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他以為還乳臭未幹的丫頭,這種淩厲的影響力讓他又怕又愛。
“我也是被迫的,買了對耳環配頭發,就發現衣服的風格不配。買了衣服,鞋又要重搭,所以說,你的這個初戀害死人!”
韓悅第一次輕鬆提及此事,而她近日日漸開朗的狀態也讓陳浩對和她口中萬分推崇的丁醫生見麵有了幾分期待。
“悅悅,明天下班也先遊泳再吃飯吧。”當韓悅請服務生再添一籃麵包時,陳浩笑著說道。
“喂,這種小人得誌的笑容停在這麼英俊的臉上可不大相配哦!”韓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說實話,遊泳是我唯一不討厭的運動,所以,勉強同意吧。”
“以前說遊泳你都不捧場的,怎麼今天答應得這麼痛快?”陳浩老早就聽二哥誇韓悅遊泳很棒,可度蜜月時,去海邊幾次,她都意興闌珊、敷衍了事,隻求快點上岸曬太陽,今日才算見到真功夫。沒想到韓悅的蝶泳竟然有模有樣,基本功紮實。開始,他以為女孩子學蝶泳的很多,無非因為動作優美,像美人魚,花架勢罷了。可兩人一比試他才發現,她的速度根本不輸他。“悅悅,為什麼學蝶泳?”“想有個勾魂攝魄的水蛇腰。”一想起泳池裏韓悅粲然一笑遊開的情景,陳浩便覺得血脈噴湧。
“以前頭發長嘛,一想到之後的護理太繁瑣就覺得還是不要遊得好。”韓悅笑道。陳浩認為,她免疫力差有一半的原因來自於食量小,又很挑剔,為了讓她多吃些點,他還真花了不少心思。
“你答應要留長的,不能再反悔了,都說過以後我給你洗。”陳浩笑著說道。
一到晚上,韓悅便喜歡人多的地方,也隻去人多的地方。理由讓陳浩哭笑不得——人多的地方陽氣重。所以,雖然安家在一個美麗的湖泊旁,兩人卻很少去那裏散步,逛街倒是更加普遍。陳浩喜歡陪她逛街,隻要她的目光在一件東西上停留時間超過三秒,即使當時她不許買,第二天他也一定要把它買回家。這麼做的直接後果是,幾次以後,韓悅逛街時除了看美女和帥哥,眼睛很少再敢飄向櫥窗。
今晚,當韓悅在一個櫥窗前停下,隔著玻璃向裏望去,陳浩自然有理由好奇是什麼樣的吸引力,便也把頭湊過去。那是一隻黑色的幼貓,雖然小,卻沒有絲毫稚氣,優雅地臥在那裏,黑亮順滑的皮毛配上金黃色的眼珠,看上去像個高傲的、等待加冕的女王。仿佛注意到有人在看它,黑貓動了動,便露出雪白的四個爪。
“喜歡?”他問道。
“嗯。”韓悅由衷讚道:“這貓真漂亮!”
“那就買下來。”陳浩說著拉韓悅進店。
“等一下。”韓悅拉住陳浩,指著招牌:“你看,這裏是賣箱包的,很明顯,是店主的寵物,怎麼會賣?走吧。”
“那有什麼關係,叫主人讓給我們就好。”黑貓到底是邪靈還是能辟邪陳浩就搞不大清楚,可韓悅看那貓的眼神他就清楚,她不隻是一點點喜歡。
幸運的是店主居然在,一個魁梧的光頭男人。韓悅看著他閃閃發亮的鑽石耳釘,扭動領帶時翹起的三根手指,不禁在心裏想,沒戲。
那男人拉陳浩走近櫥窗,黑貓便警覺地站起,弓著身子。
男子小心地向櫥窗裏揮了下手,引得那黑貓跳起老高,惡狠狠地‘喵’了一聲,目露凶光:“看到了吧,如果你們能抱走,我分文不取。”
陳浩見這貓如此凶悍,也猶豫了。
“叮鈴……”下一秒,店裏安靜了,韓悅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伸手去撥弄黑貓脖子上的鈴鐺。
“悅悅……”陳浩出言製止,很怕她被貓抓傷,卻見那黑貓翻了個身,用下巴拱了拱韓悅的手。
“既然有緣,帶走吧。”男子隨手一抬,黑貓又呼嘯著竄起來,嚇得他躲去韓悅背後:“不過,你們該識貨的,這是美短,我買來玩的,誰知道它跟我不太和……”
“你說價就好。”陳浩打斷了男子的絮絮叨叨。
就這樣,若幹個陽光流動的午後,韓悅捧著書歪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時,經常會有個黑影突然竄出擾她清夢。韓悅會笑笑,抱起它去廚房,打開冰箱丟片火腿給它,再笑罵一句:“真不知道是不是貓!”
抱出那家箱包店時,韓悅輕輕地喚它Amy,而陳浩向她懷裏瞄了眼笑道:“是隻公貓。”韓悅有些掃興,卻仍然固執地叫它Am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