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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陳浩在睡著的時候,總會覺得有淡淡的甜杏仁味圍繞著他,甚至在醒來時。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韓悅離開家幾個月,床單洗了多少次已經數不清。

因此,某個早上,當陳浩再次聞到甜杏仁的味道,他立刻跳下床開始在家中尋找來源。他查看家中每一個角落,浴室、梳妝台、床墊下……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收獲。

就是這個上午,韓悅拖著行李回到八一小區。在空曠許久的閣樓上,她認真填著一疊表格,貼上照片,對著表格上大大的LOGO親吻,熱熱鬧鬧地開始新生活。

“像是像,卻沒那麼隆重,看起來清清淡淡的。”這是信嘉海平中支的人對韓悅的評價,他們在拿她同一個人比較。

韓悅不知道保險公司是要開早會的,所以第一天上班她在7點40大搖大擺地走進職場時,開早會的幾百業務員和台上的主持人都看著她目瞪口呆。商場裏有過一麵之緣的張桐慌忙引韓悅去了辦公室,她才知道這個年輕的男人是自己的直屬上司。她記得張桐交代工作時眼中閃過一絲說不清的情緒,敏感如她,立刻察覺到那是敵意。

新工作並不愉快,甚至在第一天就開始加班。當韓悅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八一小區,她對著鏡子擠出一枚大大的笑容,然後語氣歡快地給遠山的父母打電話,聲音如同唱歌一樣愉悅。父母的愛是俗世的愛,他們隻希望她平安、穩定、有人陪伴,至於她的‘內傷’,他們總是求助於時間。

韓悅在辦公室她的電腦中找到一些照片,上麵的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以至於翻看的時候,全沒注意張桐已在身後。張桐隻是淡淡地說是她的上上任,不由分說動手刪掉了所有照片。看著這個部門經理氣呼呼離開的背景,韓悅忽閃著眼睛,手裏握著一根海藍色記憶棒,意味深長地笑著。她很久沒這麼笑了,上次仿佛是父親帶來陳浩公司化險為夷的消息。

她很快拿起了張桐丟給她的所有工作,甚至還替他填報銷的表格,貼好每一張發票。她記熟了幾百個業務員的名字,有人在大廳咳嗽一聲,坐在辦公室的她便能準確說出那個人的姓名。她喜歡這份工作,這份讓她如陀螺一樣忙起來的工作。她不喜歡和人聊天,雖然個險部要接觸每個部門,可她除了公事,一句也不肯多說。半個月後的一次例會上,楊亞林宣布讓她獨擋一麵,在眾人吃驚的目光中,她正式有了自己的崗位,有了公司給的權限,還有了幾串隻有這個崗位才掌握的密碼。

雨中的韓悅吃力地撐著傘,不時向公交車來的方向張望著。風很大,為了不使傘左右搖擺甚至連帶自己也站不穩,她死死地抓著傘柄,用盡最大努力。

看著這樣的韓悅,陳浩不禁後悔當初沒有替她買輛車。韓悅是個時不時就神遊得靈魂出竅的人,為了她的安全,他從沒考慮過讓她自己開車,他以為這一輩子,她隻要安心地坐在他開的車裏就可以了,卻從沒想到兩人走到今天。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韓悅麵前,陳浩見她對車裏的人一直擺手、搖頭,似乎在婉拒著什麼。

“真的不用了楊總,車就快來了。”韓悅對車內的人謙和地笑著,仍然時不時看向公交車來的方向。楊亞林總是在大會小會上開玩笑地說她是他從商場裏撿回來的,雖然事實就是如此,難免有心人不會妄加猜測。這總經理的順風車,是萬萬不可坐的。

把車停在公交站內的楊亞林見韓悅執意如此,也並不強求,輕輕發動車子離開。

當麵前又停下一輛銀色轎跑時,等不到車有些心急的韓悅想,如果還是認識自己的人,不管誰的車,一定要搭。可待她看清車中人,就愣在原地,遲疑著不知如何是好。

“上車,這麼大的雨,還是讓我送你。”陳浩極力讓語氣平穩來掩飾內心的激動,到底是過了多久他們才能這樣麵對麵說話?他想此刻就算韓悅搶白他一句也是好的。

公交車遲遲不來,車站的人已經越聚越多,不堪忍受周圍人投來的目光,韓悅一咬牙,收起雨傘開門上車。

“我該謝謝你吧?”陳浩並不問韓悅去哪。

“指什麼?”即使回到海平很久,她也從未設想他們會以怎樣的形式重逢。

“你和爸爸特意跑了次北京。”

“走親戚而已,你別誤會。”韓悅覺得局促不安,發現好吃懶做真真是闖禍的元凶,若不是她貪圖安逸上了陳浩的車,也就不用忍受這種尷尬的局麵。

“為什麼不去留學?”你想聽到什麼?陳浩不禁問自己,韓悅那強強的性格如何能說出放不下他的話。

“妨礙你了?”果然,韓悅並不給麵子。不待陳浩說話,車剛一停,她就開門下車,傘也不開頂著包跑進公司。

陳浩揚起嘴角,吸吸鼻子,捕捉那若有似無的甜香。

“吃飯。”

第一個結單日的晚上,韓悅從吃過午飯後就再沒離開過座位,一直在電腦前忙碌。當張桐把盒飯送到她麵前時,她想也不想抬起頭笑著說了聲謝謝。

張桐心中一驚,看著韓悅久久不能移開眼。

“我臉上有東西嗎?”韓悅問道。

“你……認識她嗎?”張桐從書立中拿出一張照片指著其中一個年輕女孩,她與其他三個人,互相搭著肩膀舉著酒杯,個個麵帶紅暈。

“不認識。”韓悅冷冷掃過照片,保存了文件,拿著一疊厚厚的保單離開。

通往運營部的路上,她靠在牆上狠狠地吸了口氣。一回頭見從辦公室出來的張桐正用研究的目光看向她,立刻麵無表情地扭身離開。

離開公司時,照例隻剩下個險部的四個人。

“一起吧,反正都是轉一圈,順路就送你了。”張桐叫住了平日裏都是獨自離開的韓悅,這是他同一天中第二次表示友好。

“不用,謝謝。”韓悅道過謝,招手攔下一輛車離去。

同是個險部同事的小來嘖嘖嘴:“好拽的一個人!”

“是啊,和誰都不親近。若說慢熱,也太慢了點,她進公司可是好一段時間了。”一旁的有些年紀的美女虹姐附和道。

“工作沒得挑,這就行了。至少和我們當初猜的不一樣,還以為楊總……”張桐並沒把話說完,另外兩個人就都點頭稱是。

“悅悅。”陳浩盡量不嚇到埋頭上樓的韓悅。

“你……”韓悅還是嚇了一跳,但她隨即就笑了:“來檢查有沒有男人同住?”想起陳浩第一次進這房子,就是為了這個。那個時候已經不相信她,她是個怎樣的女人,在他心中早已根深蒂固。

“你走錯地方了,於露不是住在小南門?”韓悅說著開門進屋,按密碼時並不用手去遮。陳浩輕掃一眼,發覺她竟沒改過密碼。

“我和於露沒什麼……”陳浩一隻手扶住門,也跟了進去。

“我知道。”韓悅擋在玄關並不準備讓進陳浩:“你也該知道,我和你也沒什麼。”有張銳在,關於陳浩的一切,她想不想聽到都得聽。她對這個離自己隻有3厘米的男人輕笑:“還不走嗎?夫妻一場,搞到報警就不好了。”她笑著,話卻冰冷無比。陳浩等在門口,那份心意她自然清楚。

“你早點休息。”韓悅的眼神裏有種叫凜冽的東西,就是那東西讓陳浩心虛,讓他不停地想起她滾下樓梯的刹那,他張了張口,還是轉身走了。

“總之,要牢記活動的目的,把它滲透在整個過程中。另外就是人員安全……”楊亞林的大辦公室裏,全體內勤在此開會,與往日一開會就發蔫不同的是,今天的人們顯得很雀躍,辦公室裏也不那麼安靜。據張桐說,每每有帶上全體內勤的出遊活動時,會議總會變成這樣。

“那個張桐啊……”散會時,楊亞林叫住張桐。

“楊總。”張桐立在桌前等吩咐。

“這幾天不是要給內勤做衣服,把女員工都有的那幾套都給韓悅補做了,公司本來女孩就少,一搞活動一人穿一樣,不成體統。”

“您說的是分公司給女員工專門訂製的那幾套?那個得先報上去。”

“那就報,不管什麼,其他女員工有的就替她做。”楊亞林擺擺手,示意張桐可以出去了。

“這次活動,你來負責吧。”張桐回到辦公室的第一句話,是對韓悅說的,語氣差得讓同一辦公室的另兩個人都抬起頭看向兩人。

“我嗎?這不屬於我的崗位範疇。”韓悅淡淡回絕。埋頭電腦,她可以;活絡氣氛,她沒這個能力。

“個險部是不分崗位的。”張桐的語氣不容置疑。

“總之我做不來。”韓悅也毫不讓步。

“我來負責吧,這次去的地方可是我老家啊,誰跟我搶我跟誰急!”一旁的虹姐見兩人對峙,忙地過來緩和氣氛。

“那正好。”韓悅繞開張桐推門而去。

“你們看她這是什麼態度?”張桐氣得臉色發白。

“好了好了,她一直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虹姐勸道。

“韓悅呢?”楊亞林恰好此時推門走進來。

“噢,楊總,她大概去財務了。”虹姐說道。

“回來讓她找我。”楊亞林帶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