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十三章帝書（下）
“對不起。”
夕行手裏的劍慢慢地低下去。他看著那黑暗中的身影，竟然愣在當場。
“我沒有想到是你。沒有受傷吧……？”
手輕輕伸過來，似是要探查夕行的傷勢。夕行卻一把抓住那隻手，緊緊握在拳心。
沒錯。男人怎麼可能有這樣纖細的手。隻是，她為什麼會在這裏？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萬一被人發現，我怎樣都保護不了你的。”夕行低聲說。“快收拾一下東西，我們借一步說話。”
匆匆回到房間，已經打了三更的更鼓。夕行和初雪都喘息未定，兩人都沉默地看著對方，等待誰先開口。
終於，夕行打破了沉默：“現在你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地方嗎？”
初雪神情痛苦，好久沒有說出話來。夕行有些生氣：“你知道弘毅閣是什麼地方嗎，那裏又不是什麼藏寶庫，沒事那麼好奇幹嘛？弘毅閣裏可是藏有對外很隱秘的書籍，那些地方有時連我們都不被允許進入的。萬一你被人發現，說你是朔北派來的奸細，不被砍頭也得發配做奴隸！”
“反正……我已經是奴隸身。”初雪咬著嘴唇，從唇齒間擠出幾個字。
夕行一愣。初雪看起來是那樣弱不禁風，她有著那樣漠然的眼神，卻又一次次不屈不撓地抗爭。對於這個女子，他一直都捉摸不透。雖然與她朝夕相伴、主仆相稱，但是在他的心底，他從未將初雪真正當做奴隸來看待。
冒著那樣大的風險在深夜潛入書閣，她到底有著怎樣的目的？
想到這裏，夕行的語氣緩和了很多。他輕輕伸過手去，想要抬起初雪的頭。她本能地抗拒，卻還是拒絕不了夕行的目光。
“初雪，你聽我說。我不是有意責備你，隻是今天這件事確實我無法理解。你要是有什麼隱情，真的不能跟我說嗎？難道你還懷疑我會把你交給那些奴隸販子不成？”
初雪看看夕行，歎了口氣。夕行問：“這是你第一次潛入書閣麼？前些日子我怎麼沒見你去過？”
“我都是在你睡了以後才過去。”初雪低聲說。“隻是今晚叫你撞見。”
“你……要找什麼東西嗎？”
這話問出口，夕行也覺得有些多餘。現在他才想起，剛剛在書閣裏見到初雪的時候她那樣淩厲的劍法，必是大大受驚才會出手那樣狠。而看到是他以後，初雪必是對自己的出手悔恨，半天都低著頭沒有對他說話。
她的功夫在女子中必是數一數二，她的容貌也已經讓所有見過她的人都深深觸動。這樣的女子，為什麼甘願為奴，她又是在尋找什麼呢？
這些問題，他都需要她回答。
初雪終於看著他，踟躕片刻，回答道：“我想要找一本書。”
你知道，在這滄涼境內，最有權勢的人們夢寐以求的是什麼嗎？
不是金錢，不是美色，也不是權勢功名。
隻是一本，甚至不算是書的書。
它是一本筆記，但是裏麵卻傳說記載了滄涼有史以來所有最深的機密。
他們想要得到這本筆記。因為得到它，就能夠得到一切。
我想要得到這本筆記，因為隻有得到它，我才能終止戰亂。
我的族人全部在戰亂中死去，隻留下我孑身一人。他們臨死前全部的希望就是能夠遠離戰爭。不管我是誰，都已經不再重要。因為他們再也不會回來。
多年的輾轉，到最後，我想要的，隻是所有人都能夠平等地生活在一片和平的土地上。
然後並肩而坐，看日落西斜。
初雪忽而仰頭，目光流離，就像那琥珀上婉轉的光，透過外表至達內心。她的眼神像泉水靜流，平靜了夕行的內心。
於是他隻是問：“這本書，叫做什麼名字？”
“《帝書手劄》。”
在初雪的解釋下，他才明白過來初雪想要的到底是怎樣的一本書。在前朝建隨帝即位後，不知出於什麼目的，他下令焚毀全部曆史藏書，為此還引起不小的轟動和波折。而據傳建隨帝卻私下著有此書，將滄涼所有的秘密盡數收錄於此。能夠得到這本書的人，就能知道七百年來滄涼所有的秘密。
世間雖然一直有關於此書的流傳，卻從未有人真正見到過它。據說曾經有一名侍衛暗中瞧見先帝著有此書，書成時，天降驚雷，一舉劈中諦聽台，白光閃耀震驚整個日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