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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菲菲一案終於塵埃落定,秦政、衛南、李曉旺等一幹人落入法網。南穀縣開始準備一年一度的兩會,由於傅全因為入股煤礦的事正在審理階段,據傳江城市將下派一名幹部擔任縣長,而常務副縣長的位置空缺了,有傳聞說縣委有意重用女幹部,豐子言的希望很大。會場上下有人半真半假喊她豐常務,她感覺不太好,幹部升遷,傳言總是很多,最怕傳得過早,傳得過早的事容易黃掉。然而麵對人家半真半假的玩笑話,麵對人們異樣的笑臉,她又不能駁斥什麼,或者回應什麼,最好是避開風頭浪尖。

程菲菲的事對她打擊很大,她沒想到好朋友會是這樣慘死,死後還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成了人們嘲笑辱罵的對象。她更沒想到的是衛南會參與這個案件,他居然親手葬送了癡愛著他的女人,不知道他埋葬她的時候,心底有沒有痛,有沒有愧?

盡管豐子言對衛南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但畢竟他陪伴了她的青春年華,他是她人生歲月的見證人,是她的朋友,她恨不得撕毀他那張英俊的臉,問問他的良心何在,然而她沒有見衛南的機會,她的驚詫她的怨恨無處著陸,隻能鬱悶著。後來實在憋不住,她命令袁宏開後門,說她必須要見衛南一麵。通常法院審判之前是不能見嫌疑犯的,袁宏被她催促得沒有辦法,隻好安排她和律師一起見衛南。豐子言特意在新百大樓買了一件襯衫,棉質,淺灰與淺綠色相間的細條紋,適合衛南的瀟灑不羈的氣質。一見麵,她不由分說把襯衫塞到衛南的懷裏,衛南一時沒能完成心理的轉變,從灰心到羞慚,從羞慚到激動,從激動到驚詫,從驚詫到感動,百感交集。他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還沒等他平靜下來,豐子言掄圓了巴掌,狠狠地摑了他一記,這一掌用力過猛,豐子言自己站不穩,踉蹌了一下。衛南遭到前所未有的突然襲擊,兩耳哄哄作響,他捂著五根紅指印的臉,瞠目結舌。律師是個文弱書生,嚇得臉色煞白,慌忙攔住豐子言:“怎麼好打人呢,怎麼好打人呢!”

“衛南,這一巴掌,是替程菲菲打的,菲菲對你是怎樣的感情!你卻為她收屍,你如何狠得下心腸!若是地下有知,你如何能麵對她!”豐子言聲淚俱下,哽咽起來:“我也曾把你當作朋友,你對我的好,我心心念念記得,這件衣服,送給你是對你的情份。如果菲菲還在的話她會時時掛念你的,她會希望你早日改造好,重新做人。”

說完一番話,她擔心自己克製不住激憤的心情會當眾發飆,會惹得滿城風雨,她也不去看衛南的臉色,轉身就走了。

衛南喃喃地重複說:“對不起,對不起。”他衝著豐子言的背影彎腰鞠躬,他的放浪與灑脫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需要出去透透氣,再不離開南穀縣,她快要瘋了。不久前答應過女兒要陪同她去看北京天安門,豐子言便毅然請了三天假。於海洋猶豫了好半天,因為縣裏信訪維穩的任務也很重,見豐子言執著堅持,隻好同意了。

一下飛機,唐鳴領著豐子言和女兒直奔天安門。華燈初上,天安門前人流似潮水湧動,車如流星閃爍。天安門城樓上的燈光亮了起來,巍峨壯美,金碧輝煌。豆豆的臉上是少有的肅穆,她默默端詳著燈火璀燦的城樓,找了個正中的位置,要她爸爸照相。從地下通道走過,他們來到廣場,廣場上也有許多人,有兜售各種小玩意兒的商販,也有賣風箏的,是一串一串的小風箏連成長長的一溜,在天上飄浮的時候,風中一陣陣沙拉拉的響。唐鳴為豆豆買了一隻風箏,教她如何放線,父女倆說說笑笑,豆豆一邊跑一邊笑,銀鈴一樣清脆,豐子言從來沒有聽過女兒這樣富有感染力的笑聲。她望著他們來越遠的身影,欣慰地笑了。她很久很久沒有這麼輕鬆愉悅過了,如水上漂蕩著舟楫,她安逸地躺在上麵,仰望浮雲星鬥,那種快意閑適,妙不可言。

第二天,他們在德勝門乘中巴車去八達嶺。豆豆很興奮,一路嚷嚷著不到長城非好漢,豐子言輕聲勸她,坐車得一兩個小時,好歹保存體力,休息一會兒,到時候會很累很累的。豆豆蜷縮在豐子言的懷裏,隨著車子的輕微的顛簸,慢慢睡著了,她圓圓的臉蛋上紅撲撲的,鴉黑的鬢發軟軟地滑落在豐子言的臂彎裏,睫毛長長的,投下淡淡的影子。豐子言偏著頭,輕輕貼了貼女兒的臉,內心十分的豐盈,她抬頭正好撞見唐鳴柔情脈脈的目光,心中一動,他們很久沒有這樣溫情地對視過了。豐子言想,這麼多年,也許真的是自己錯了,忙忙碌碌間,她隻顧埋頭前行,忽略了人生中美好而真摯的一切,世俗雖然無用,但世俗是熱氣騰騰的,貼心貼意而又美好充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