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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南穀縣的兩會順利而隆重地召開了,人大會議有兩個重大的任務,就是選舉一位政府縣長,來自市林業局的局長。選舉一位常務副縣長,來自鄰縣的王麗。人大忙得熱火朝天,各代表團也在熱議兩位縣長,尤其是新來的女縣長,對她評頭論足,王麗的經曆比豐子言稍稍少一些,在鄉鎮隻幹了三年,但總體上說,既到市裏掛過職,也在科局幹過,當副縣長也有兩年了,雖然政績不是太突出,但在女幹部中挑選既年青又有經驗的同誌,實在是勉為其難,如果不是豐子言家的老公在選舉的節骨眼上出事,王麗是沒有機會的。

雖然豐子言的任命書還沒有接到,一些消息靈通人士已經開始發布新聞了,他們說,豐子言當市工會副主席,基本上政治生涯就結束了,一則唐鳴至少判五年,他的影響一時消不掉,二則豐子言年近不惑,在工會幹幾年後再提拔重用的機會恐怕沒有了。豐子言心裏明如鏡清如水,她不需要多加分析,倒是忙壞了南穀縣的一幫幹部,飯前飯後,唧唧喳喳反複分析討論。豐子言雖然講究工作方式,對人盡可能熱情婉轉,但她生性認真,對工作上馬馬虎虎的人,批評也毫不客氣,因而也有對豐子言不滿的人,他們特別開心,說他們早就料到豐子言有這一天,因為她沒有福相,也沒有旺夫運,跌下來是必然的,男人誰能受得了她的認真勁頭啊,那認真簡直就是苛求。安慰豐子言的人不多,也就工作上處得較好的幾個人,不過安慰與不安慰對她已經沒有實質性意義了。相反,她想盡快忘記這一切,盡快擺脫這件事的濃厚的陰影。有幾個局長要請她吃飯,她一一婉拒了,她想,能換一個冷清一點的崗位倒是能少喝幾餐酒,也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

在兩會召開之前,於海洋專門找豐子言談了一次話。這是相處幾年來他們談話時間最長的一次。於海洋充分肯定了她的工作能力與實績,婉轉地表達了市委的意見,將安排她到江城市工會當副主席。希望她不要背任何包袱,經過認真調查,她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組織上對她充分信任,之所以重新安排也是基於對一個女同誌的關心,希望她能正確對待,並在新的崗位上建功立業。豐子言表示完全服從組織的安排,請市委放心,她不會有任何陰影,在新的崗位上一定努力工作,不負領導的期望。

他們談了很久,豐子言突然轉變話鋒,她垂下眼簾,輕輕地問:“於書記,如果作為一個普通朋友,請你評價一下,我這個失敗的女人,在別人的眼裏,是不是一個讓人望而生厭的女人呢?”

於海洋大吃一驚,睜大眼睛望她,一時無法回答她這個突兀的問題。豐子言的目光逼著他,把他逼到牆角,不能不回答,他避開她的目光,誠懇地說:“你聰明善良,穩重大方,是很多人眼裏的成功人士,人們欣賞你誇獎你,我到省市開會經常遇到有人問候你,說你們那兒一個又能幹又漂亮的常委縣長好嗎?不該那樣想!你這一陣子事太多,心情肯定不好。凡事多看幾步,人的一生誰沒有波折,不要怕,也不要愁,經曆風雨才能見彩虹嘛。”

豐子言的雙眸濕潤了,溫情的眼神,穩實的語調,多少次出現在夢裏的纏綿,在她心頭孱孱流淌。她多麼想把一切告訴他,那些夢,那些不眠的夜,那些糾纏她的痛苦與幽思。如果不說,也許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也沒有勇氣說出來了,那將是一個永遠的秘密,爛在她的心裏,埋進她的靈魂,這個秘密也將蒙上厚厚的灰塵,永遠封存起來。她在嗓子眼裏嘟囔了一句:“你喜歡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