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我的話太直白了,田主任麵沉似水,頻頻遞眼神給我。秦書記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好,批評得對。”他也一口喝掉。他的笑容反而讓我怔住了,我突然明白為什麼見到他就覺得親切眼熟,原來他笑起來是多麼的像衛南,都是黑黑的臉,雪白的牙齒,一雙劍眉透著勃勃生機。
據說衛南參加了全省正縣級領導公開招考,報考的職位是江城市城建委主任。成績出來後還要經過麵試、考核、體檢,好幾道關,估計一個月後才有結果,希望他能過關。
2001年6月1日
今天六一兒童節,提前兩天校長就開會布置了,說每年縣領導都要到學校看望老師與學生們,今年很可能是秦書記親自來,要求大家搞好校園清潔工作,組織好學生彙報演出,準備好會議室,不得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我很好奇,一個縣委書記是一縣最高長官,平常離我們太遠,我還沒有親耳聽過他做的報告。我特意穿了一套玫瑰紅的職業裙,我了解自己的膚色,最宜穿紅色,紅色色係能讓我容光煥發,站在人群中任何一個角落裏都會凸顯出來。我也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刻意。總而言之,在這樣重要的場合,我絕不會隱藏在別人的後麵,人生有數不清的機遇,機遇隻發生在有準備的人身上。雖然我迷迷糊糊,不知道會不會有奇跡發生,我心理預期的奇跡又是什麼呢?我也不知道。
秦書記說些什麼,我一句也沒聽見,我腦子裏一片茫然,他講話的神態與衛南多麼相像啊,我的腦海裏浮現出當年的情形,衛南站在高高的台階上,麵對成千上萬的學生慷慨陳詞,振臂高呼。
吃晚飯就安排在學校附近的飯店裏,校長受寵若驚屁顛屁顛地忙前忙後,作為優秀教師代表,我自然又要陪同吃飯。我陪了秦書記好幾杯酒,都是滿滿一杯幹掉的,秦書記十分高興,也喝了不少酒,喝到高興處他索性來了一段黃梅戲,校長慫恿我也唱,唱歌是我的拿手戲,我唱了好幾曲,秦書記帶頭鼓掌,一時掌聲雷動,大家歡聲笑語,屋子裏氣氛濃烈,高潮迭起。
突然,秦書記沉著臉對縣委辦主任說:“田主任,這兩年你犯了個大錯,你知道嗎?”
田主任的臉刷地白了,他佝僂著身子跑到秦書記的身邊,顫著聲音問:“秦書記,您批評的對,不知是------”
秦書記哈哈大笑:“田主任啊,你瞧瞧,這程老師能說會道,能歌善舞,酒量也大,這樣的人才你怎麼沒發現,我給了你們接待辦好幾個編製,看看你招的是什麼樣的人,要麼不能喝酒,要麼嘴笨舌拙,要麼是個醜八怪。你呀,一點眼力也沒有!”
“是是是,是是是,”田主任誠惶誠恐,點頭哈腰。我覺得很滑稽,一個平常挺胸凸肚的人,在秦書記麵前跟條哈巴狗似的。看起來那田主任也有五十歲了,頭發花白,臉倒是滋潤,紅光滿麵的,這時卻失了色。
晚上我總是睡不著,反複琢磨著秦書記的話,也許命運之窗向我透出了一絲光亮,我隱隱的看清了方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敲開命運的大門,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是多麼激昂的節奏,猛烈的敲擊,我的叩門聲是多麼的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