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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人群散了,宋慈去向那株柳樹解韁繩,一麵向葫蘆僧:“死者是鎮市上的百姓,這案子如何解去軍營審訊?”

葫蘆僧道:“大夫有所不知,這富春江上有一座著名的皇家行宮,喚作‘麗人宮’。故這裏中洲鎮上下一應軍民政務、刑名官司都歸駐守這裏的禦林營軍寨管轄,適才那騎高頭大馬的便是營盤裏的軍司校尉。??罷,罷,大夫既已到了這中洲鎮,那一條青石板大街一直向南,便是鎮上的鬧市。那裏有兩家大旅店,一家叫百年客店,另一家便是出這命案的平安客店。大夫自顧去投宿,老朽這裏告辭了。”

說著,他用手拍了拍那驢子的大耳朵,毛驢即轉過身拐入了一條狹窄的小巷,瞬間便不見了影蹤。

宋慈牽著坐騎沿青石板大街慢慢行來。見街拐角處有一鐵匠鋪兼營馬店,宋慈趕緊將馬牽入鋪內,給鐵匠一把銅錢,要他檢刷一下馬蹄,好生喂點麩料,牽去馬廄拴了,明日一早他再來領取。

宋慈原打算在中洲鎮好好頤養兩日,釣釣魚、逛逛風景名勝,不想暴露身份。誰知自見了齊恒山的屍身,心中又久久平靜不下來。他很想知道軍寨裏的那位軍司校尉如何審理這樁人命案。且走且思,不覺竟走入了一家茶鋪。

茶鋪裏人聲鼎沸,煙霧繚繞,一桌一桌閑極無聊的茶客正在津津有味地議論著今天的驚人新聞。

宋慈揀了一個座位一屁股坐下,店夥計殷勤上來侍應,不一刻便端上了一盅新沏的清茶。茶客們談論齊恒山被殘殺的話語,片言碎語偶爾可聽著幾句,都不真切,大抵是說齊恒山不會偷樓旺盛的銀子,又說他死得太慘等等

宋慈想到投宿的事尚未定妥,不敢久坐,胡亂呷啜了幾口茶水便趕緊出了茶鋪,急急往鬧市處走去。

在禦林營軍寨的南頭,一路行來見車馬穿流,人來人往,店鋪如林,如那州府一般,好不熱鬧。

走過軍寨的轅門時,宋慈忍不住好奇地抬頭細看了一眼高聳的堡樓,恰與正在巡視的兵曹打一照麵。那兵曹便是頭裏在碼頭上驗屍的仵作。

宋慈剛待要離開軍寨轅門,那兵曹卻已下來堡樓,迅步走到了他麵前:“且慢,軍司溫校尉要見先生一麵,卑職在此恭候多時了。”

宋慈吃一大驚,那兵曹已伸過一條胳脯來將宋慈拉到了堡樓的石梯下。見他輕輕吩咐了值班的營卒幾句,便指示宋慈上樓。

宋慈不由自主的服從了,沒爬上三四級石階,隻聽得背後“咣啷”一聲,那營卒已將堡樓的鐵門關合,又重重地掛上了一道胳膊般的大鎖。

宋慈隨兵曹盤旋著石梯而上,來到一衙廳門前。那兵曹在房門的銅環上輕輕拍打了兩下,門開了,走出來相迎的果然是剛才在碼頭上見的那位剽悍的校尉。

“宋直秘大駕惠臨,真可謂蓬蓽生輝,隻恐寨小,不堪歇馬,晚生這裏恭候多時了。”溫校尉堆起一臉笑,輕聲又道:“晚生姓溫,名暢行,忝居軍司卑職。”一麵又吩咐:“牛兵曹權且退下,今番由我自己款待宋直秘。”

宋慈愕然:“足下如何認識我來?”

溫暢行嘻嘻一笑:“在京曾見過一麵,宋直秘係我朝大名鼎鼎的提刑官,哪裏會記得我一個小軍官。再說,今日碼頭上時,你正站在葫蘆僧的身旁。宋直秘此番來中洲鎮,莫不是有公務在身,又不便張楊,故此微服裝扮。”

宋慈道:“下官公暇之餘,念慕這富春江山明水秀,景色宜人,隻巴望來此釣兩天魚,休歇休歇。故爾不敢擾驚地方,徒滋風波。”

溫暢行又笑:“宋直秘還有這等閑情逸興?敢問你這葫蘆來曆。”

“下官路過關帝廟村時,一老圃殷勤贈的。這炎熱天氣行路,正可盛備涼茶。不意竟連那葫蘆僧都錯認了,隻道我是走方的郎中。溫校尉可知道那葫蘆僧的底細,下官見他行蹤多有些蹊嘵。”

溫暢行答言:“這位葫蘆僧端的是個高士,來這中洲鎮也有二、三年了,自在鬆林深處蓋個茅屋居住,修養真性,絕少與人往來。市鎮上人都認得他,隻不知曉他的來曆。”

宋慈撫須良久,乃問:“不知足下喚來下官有何事吩咐。”

溫暢行正色道:“宋直秘或有所聽聞,凡往來於中洲鎮的士民客商、百工技藝人等均須在軍寨注冊備案,朝廷早有明文典律。如今皇上三公主住在麗人宮,這中洲鎮一帶盤查尤嚴,或有違禁觸律的,懲罰極是嚴酷。今日我見宋直秘既是走方郎中裝扮,又不願被露官身,不如就以我的一個京師老友的名銜注冊備案吧,遇有巡丁也免去許多盤查羅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