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三公主失竊了蘇繡《清明上河圖》,將大任垂付予我。我理當力排眾艱,追回國寶,以報皇家隆恩眷顧、信任不疑。轉念又想,皇上對三公主如此寵愛和信賴,這珍珠項鏈被竊的背後會不會還隱藏有陷害三公主的陰謀,此間利害,不可不察。或乃是偵破此案的關節所在。”
正思想時,漸聽得馬蹄細碎聲,見鐵匠乘一馬牽一馬一路尋來。宋慈大喜,出去喚過鐵匠,賞了他一兩碎銀,一麵牽過坐騎翻身上馬,徑向中州鎮疾馳而去。
宋慈來到了魚市,隻見街頭巷尾圍著許多百姓,指著鎮西議論紛紛。幾十名軍健提著燈籠,風塵仆仆馳驅回營。後麵跟著數百名精疲力盡的兵丁,各提著水桶、木梯和浸濕了水又發著焦臭的麻袋、棉被。
宋慈下馬一打聽,乃知是適才鎮西門內的米倉起火,燒紅了半邊天,軍營聞訊立即調撥人馬趕去救火。如今剛將大火撲災,狼狽歸來。
宋慈徑直進軍寨,求見溫校尉。值番營卒進去稟報,須臾見溫立威笑吟吟迎將出來,將宋慈引入堡樓內的衙廳。
宋慈開口便問:“下官想打問一個人物,不知足下認得不?”
“宋直秘要探問哪一個人?”溫暢行仍是笑嘻嘻。
“上官大掌櫃,名喚上官坤的。”
“如此說來,宋直秘果然進人角色了。這上官大掌櫃係一方霸紳,雖在京城經紀呢絨綢緞,實為一黑行幫的首魁,專一招納些四方流浪漢子,其徒眾遍布江南道七八個州。所幸其行跡隱蔽,未尚公開作奸滋事,擾亂地方,故也不曾犯禁,沒法奈何他。宋直秘頭香便燒著真菩薩,乃神人也。”
宋慈嗔道:“今番卻不是我燒他的香,倒是他拆我的廟哩。”
於是,宋慈便將他在平安客店湯池如何遇見上官坤,又如何在鬆林中遭歹人相逼、如何在上官坤庫房中險些遇害之事,有枝有葉地細說過一遍,隻是瞞過了麗人宮見三公主一節。
末了,宋慈又說:“下官思量來,這上官坤乃是最可疑之人物,保不定早間鎮西門米倉起火正是他那幫人故意放的,將官兵巡丁都引到那裏,好在鎮東的富春江邊下我的毒手。”
溫暢行大悟,叱罵連連,“卻原來做了圈套,聲東擊西,端的奸滑。隻不知宋直秘深夜裏去那黑鬆林作甚。”
宋慈一時語塞,急中生智道:“下官疑心足下也做了圈套讓我去鑽,險些兒送了我性命。下官來這中州鎮魚鱉未釣成,卻被別人金鉤釣著了,掙脫不得。”
溫暢行道:“小校豈敢欺瞞宋直秘,給宋直秘圈套鑽?有一事早應據實以告,推誠相求,隻因事無端倪,哪可貿然造次。”
宋慈問:“足下有何事相告?又有何事相求?”
“小校上峰管將軍近日來愁眉不展,心事重重,似有不可語人者,想來是宮中生出變故,利害攸關。小校問他,他也不說。小校日間在碼頭上認出宋直秘,真乃天助人也……”
“於是你將下官來中州鎮之事告訴了管將軍,將下官舉薦於他,故爾有如此一番戲弄、消遣。”宋慈不無惱怒。
溫暢行笑道:“宋直秘這番語何從說起?按營規,我明日一早才能去宮內向管將軍稟述營務。小校日落時才見著宋直秘,哪裏這麼快?”
“既如此,你暫且將我來這裏的事瞞住他。順便問一聲,管將軍可曾與你談起過三公主?”
溫暢行答道:“從不曾聽管將軍言及三公主之事。小校的職責在中州鎮的地方靖安,宮牆裏的事照例是不得外傳的,小校也從不動問。對上官坤的事,宋直秘還有什麼吩咐?庫房裏那幾具屍身如何處置?”
“上官坤暫可不驚動他,下官肚內自有草稿,容他日詳告。那四具屍身望足下明日點撥幾名番役去收拾了。噢,下官還有一事相告,聞說平安客店的齊恒山與樓掌櫃的內人黃氏有私,兩下密約,黃氏先期去了十裏鋪等侯。齊恒山的地圖上中州鎮去十裏鋪的山路加於朱墨,正是他趕去十裏鋪的明證,可惜半路上遇了剪徑的歹徒,壞了性命。”
溫暢行道:“這事兒也新鮮,那黃氏既是水性楊花的婦人,或許另有姘頭。莫不是她與齊恒山的形跡被那姘夫探知,自古道,奸近殺,故爾做出人命。明日我即派人去十裏鋪打聽虛實,保不定黃氏正與那姘夫在十裏鋪盡情取樂哩。”
宋慈拜辭,溫校尉一直送到軍寨轅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