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2 / 2)

“那齊恒山哪裏肯答應黑夜去麗人宮偷盜?我又暗施計謀,引他賭錢。初時隻是有意輸與他,他贏了錢銀便去孝敬樓旺盛那老婆,兩下眉來眼去多時了。那齊恒山一連幾番贏錢,心中十分歡喜,手腳也大了,慢慢上鉤,擺脫不了。末了一回我叫他輸得活脫精光,又借與他齦子再賭,又輸,看看倒欠了我五十兩了,我乃誘他去麗人宮偷圖。出於無奈他隻得答應。偷得成時不僅銷了那五十兩欠銀,我另有二十兩白銀饋贈,算是交易。”

宋慈追道:“且不說他如何去偷的,這個與我無幹,隻說他偷得那圖了沒有。”

“想來他是偷成了。那日約定他偷得蘇繡圖後連夜便來河灘的庫房與我會麵,當麵交割。看看到了約定的時辰,並不見他的影子,我趕忙吩咐眾人四下去追尋,直至第二日正午我們才在一條山道口逢遇上他,他正哼著小曲往山裏去,問他圖的事,他隻說是沒有偷到,牙口甚緊。

“他說那夜他駕舟去麗人爬上宮牆,一路都十分順當,乘三公主賞月不備,他潛入涼亭欄幹外躲藏。待仔細張望,那茶幾上並不見有蘇繡圖。姓霍的牙僧說,三公主賞月時必將蘇繡圖折好放在茶幾上,他一切都安排定當,十捉八著,隻候齊恒山他一伸手取來便是。

“聽了齊恒山的謊言,我無名火三丈,哪裏肯信?喝令捆翻了盤問。誰知齊恒山那廝死不肯招實,左右一時性起,動了棍子,不意齊恒山卻是個紙糊的一般,沒打幾下,竟氣絕了。我們隻得匆匆將齊恒山的死屍縛了一塊大石,推下富春江沉了,誰知倉促間石頭亦未縛緊,浪頭一衝擊,便鬆脫了,死屍又浮了起來,鬧起了中州鎮,

“報信到軍寨。軍寨派人趕緊去齊恒山房中搜索,哪有蘇繡圖的影蹤?此事到這步田地,自認晦氣便是,也沒再去找那牙僧,不了了之。”

宋慈聽罷,長歎一聲,也權當是信了上官坤的話,十分惋惜。又問:“那牙僧現住何處?”

上官坤搖了搖頭:“以前並不認得他,也不知道他的行蹤。恐不是本地人氏,這兩日也未見他來尋我。”

宋慈起身告辭:“上官掌櫃之言,哪能不信?事已至此,恐也是沒法子了,過兩日我即去當家老爺處稟明始末。此地我有幾樁公事還須辦理,感承款待,十分心感,幸乞恕諒。”說了聲“聒噪”,揚長而去。

宋慈回到樓上房間,自沏了一壺茶慢慢品賞,此時他心裏委實墜下一塊大石。上官坤的話聽來不假,似無破綻,蘇繡圖的盜竊案乃始有了眉目。

那個姓霍的牙僧固然再也不會去找上官坤,但他會不會自個兒去搜尋蘇繡畫?或可能是他已得到了那幅蘇繡畫。他要去這蘇繡圖作何用?恐不會是為了錢財,這牙僧必然卷入陷害三公主的陰謀。他說的京師的熟人又會是誰呢?會不會是麗人宮裏的人?不然何以說籌劃此事,十拿九穩,不露形跡。

再說,齊恒山究竟拿到了蘇繡圖沒有?齊恒山他當夜既然潛入了涼亭,而蘇繡圖也委實失竊,齊恒山偷到了蘇繡圖料然無疑。他之所以沒有將蘇繡圖交給上官坤,當有兩種可能:一,牙僧派人在半路截信了他,用金錠換去了蘇繡圖,這事單繞過上官坤,省去一枝關節。二,齊恒山自個兒藏匿起來,並非帶回平安客店而是埋藏在從麗人宮至中州鎮的路上,鬆林間、河灘邊或野墳裏。熬過上官坤的盤問,事完之後再去發掘了,帶往十裏鋪與樓黃氏共圖快活。

如今看來,昨夜狙擊他與葫蘆先生的那夥歹人並非上官坤的屬下,倒很可能便是那牙僧差遺來的。難道說他去麗人宮會見三公主之事被人暗中偵知,並立即采取行動,陰謀狙擊?京師那個熟人不在麗人宮裏又在哪裏呢?一計未成,空折了四條人命,他又豈肯善罷甘休,必會設計暗害自己,自己須得處處留心,步步設防。

正思忖間,忽聽得有人敲門,宋慈警覺地抽出寶劍捱到門邊,聽候動靜,慢慢拔了門閂。

來人卻是上官坤的帳房。“上官掌櫃請相公店堂敘話,他剛接到一封信。”帳房作輯道。

宋慈將寶劍擱回桌上,答應了便關上房門,隨帳房下來店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