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上官坤已在店堂等候,見宋慈下樓來,忙從袖中抽出一信劄遞與宋慈:“那送信的將信住我房中一扔偷偷溜了。”
宋慈拆開信劄,竟是牙僧的手筆,道是他沒能如期與上官掌櫃商談購買生絲事宜,深感遺憾,信中約上官坤今日黃昏酉牌時分去河灘邊庫房晤麵,議看貨樣雲雲。
宋慈道:“我正想要見見這位牙僧先生。”
“蘇繡畫沒拿到,如何去得?他不是要議看貨樣麼。算了,讓他空走一遭吧,我不去見他。”上官坤說道。
“上官掌櫃此言差矣,姓霍的他拿著金錠來與你,你還不屑要?”
“這話怎講?我拿不出蘇繡圖來,如何收他金子?”上官不解。
“上官掌櫃也太老實了。”宋慈正色道,“此去見了那廝的麵,劈頭便問金錠帶來了麼,他若說帶來時,便照例收下。他要議看蘇繡圖,告訴他我們的人誤信了他的指示,險些被宮中禁衛拿住。雖未能取得蘇繡圖來,但冒了性命去勾當。焉可不付酬賞?”
上官坤急了:“這豈不是詐他金子?他能甘休?”
“詐他便詐他,又怎的?這號人物,便須設了心計詐他。你道他偷竊那蘇繡畫何用,若是揚聲起來,便揪住他見官,先去軍寨首告他圖謀不軌,設計盜竊國寶。發罪下來,他如何消受得起。他若是明白人時,早依了你,白給了你金錠算數,並要發作,逞誰的臉?沒他好處。”
上官坤聽了,喜從心起,“我的天!好計謀。得了金子時,你我南北拆。我的帳房與你一同去,上次訂約也是他出的麵,牙僧認識,不見怪的。”
宋慈道:“上官掌櫃先派人暗中把倉庫四周,密不透風,不怕牙僧先生插翅飛了。”
上官坤喟歎:“宋相公當世人傑,人中麟鳳,相見恨晚,來日正長。我手下盡是群酒囊飯袋。”
宋慈決定立即去軍寨見溫校尉。他回房中取了藥箱和葫蘆,剛待出平安客店,卻見嬋娟站在門首與一賣胭脂鉛粉的老媼閑談。她見了宋慈便走過來,伸一條胳膊將他攔住。
“諸葛大夫,你看這柄象牙梳子如何。”嬋娟說著抬手往鬢梢間一插。
宋慈連聲誇好,正想打發去嬋娟,嬋娟低聲道:“留心街對麵那兩個人,他們打聽你的住處,在那裏等候半日哩。”
宋慈溜眼一瞥,街對麵九洲店門口果然站著兩個高大漢子,腰帶緊束,麻鞋紮腿,一副武林快手裝扮。他心想來者不善,須留神提防。於是,他朝嬋娟眨眼一笑,算是謝意,便搖擺上了大街。
兩個漢子並不上前來搭話,隻是躡步後麵跟了,宋慈步履忽快忽慢,幾番試圖擺脫他們,那兩個卻是個高手,隻是緊緊尾隨,一步不鬆。
眼看快進軍寨轅門,宋慈抬頭見柳兵曹領率一隊巡丁過來。他情急生智,忽放慢步子,待後麵兩個漢上前時,猛地回身大呼:“有賊!有賊!”一邊伸手攥住前麵一條漢子的衣袖。“這廝好大的膽,青天白日,竊我銀物。”
事發倉促,那漢子正覺懵懂,待要使性動武,牛兵曹已趕到,急問何故。見是諸葛大夫喊捉賊,心中知有蹊蹺,叱喝道:“將這幾個全押去軍寨聽問。”
那兩個漢子一臉傲氣,嗤了嗤鼻子,卻不分辯,隨著牛兵曹進了軍寨轅門。
溫校尉坐衙,見牛兵曹押了宋慈一幹人進來衙廳,牛兵曹上前附耳幾句,心知有異,乃開言道:“你兩個何等營生,怎敢在街上大膽行竊。”
那漢子大聲叱道:“我們是麗人宮的錦衣,奉命將這個江湖騙子押去宮中,不意這賊奴竟反行誣賴。”說著從懷中拈出一塊黃色的節符當溫暢行麵前一閃。
溫暢行當然認得宮中錦衣傳命的符信,不敢索來細驗,卻有心回護宋慈,故意周旋。
“軍寨自有軍令,沒有管將軍之命,不得在營內捕人。兩位非要拿人,可急去宮內取了管將軍手令來,本官這裏暫且押下此人,靜候馳回。”溫暢行言語不亢不卑,自有緩急。
兩個錦衣也不便執拗,隻得告辭出營,急著回宮,取管將軍手令不提。
溫暢行看了一眼宋慈,認真道:“宋直秘果真卷身了進去,須提防麗人宮裏那些太監嗬,我們都不敢招惹是非。”
宋慈急忙將自己與上官坤一番來往及齊恒山受雇劫蘇繡《清明上河圖》後身遭橫死等細節一五一十詳告了溫暢行。又道他須得趕到河灘庫房,要溫暢行撥出五、六十名軍健先去河灘庫房埋伏,今夜拉網一並將那個牙僧及上官坤的眾奴仆,將他們全數拿獲,追出竊寶案情原委及蘇繡圖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