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1 / 3)

第六十六回

回到軍寨衙廳,宋慈命軍丁將平安客店帳台那張大案桌抬上前來。易常規、管格言坐一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宋慈沉吟半響,乃開口道:“本欽差現來剖析蘇繡圖一案。盜竊蘇繡圖的就是適才那平安客店的帳房,名喚齊恒山,是個青年後生。這齊恒山為一夥歹人重金所雇,大膽潛入麗人宮行竊。”

管格言愕然,不由問道:“望欽差明示,這齊恒山是如何潛入麗人宮行竊的。”

宋慈道:“齊恒山乘黑夜駕一葉小舟闖入麗人宮外禁域,偷偷潛伏到西北隅宮牆四處的水門下,再沿水門的拱形壁架攀緣宮牆而上,翻越雉堞恰好便是三公主賞月的涼亭。三公主賞月前將展覽開的蘇繡圖折好,放在涼亭外一個茶幾上。齊恒山乘三公主賞月之際,順手竊得,並不費力。”

管格言臉色轉白,心中叫苦:“如此說來,是卑職防備布置有疏漏,被歹人所乘。卑職疑惑不解的是,這齊恒山也不過平頭百姓,如何曉得官牆崗戍的疏漏,如何曉得宮之西北隅水門處可以沿牆攀緣。更令卑職驚訝的是,他又是如何曉得三公主那一日要去涼亭觀畫賞月,又必然會蘇繡圖放在涼亭外的茶幾上。”

心中惶惑,疑竇叢生,管格言滿腔急汗。

宋慈淡淡地望了一眼管格言,笑道:“機關正在這裏。原來那夥歹人也是受人雇傭,在背後牽線的是一個姓霍的牙僧。那牙僧告訴說,某日某刻,如此如此,便可順利竊得蘇繡圖。如此猜來姓霍的宮內必有內應,這案子的主犯必然安居於宮中運籌帷幄,演繹出如此一出驚心動魄的戲文來。”

“本欽差暫且不說出這主犯的姓名來,卻道那齊恒山竊得蘇繡圖後,心中酷愛,私下偷偷藏匿。他想將這蘇繡圖變賣作金鋃,快活受用,事實上他己將這圖藏匿,打算暗地出售。他悄悄回到平安客店打點了行裝,便沿那條山路直奔鄰縣的十裏鋪,要去那裏發賣掉蘇繡圖……”

易常規不禁大怒,破口罵遭:“這小賊奴竟是無祛無天,待拿獲了,碎屍萬段。”

宋慈笑了笑:“易總管豈忘了適才樓掌櫃的招供,齊恒山己被人殺了。這後生目光短淺,哪裏知道這蘇繡圖的利害?他心裏一個心眼做發橫財的好夢,可歹徒們早布下天羅地網。齊恒山沒走出那山梁便被他的雇主抓獲,問他要蘇繡圖,他推說並未竊得成。雇主乃過來人,經過世麵,哪裏肯信?喝令動刑。這齊恒山自恃年輕,可以熬過,誰知那夥歹徒下手太重,竟要了他的性命。溫暢行校尉,你說說軍營的巡丁發現他屍身時,從他行囊裏搜得何物。”

溫暢行跪稟:“齊恒山屍身係在富春江南岸撈得。當時見他全身是傷,肚子都被剖開,血汙模糊,幾不成人形。右手胳膊還勾著個粗布行囊,行囊內,一迭名帖、一本地圖、一串銅錢和一把算盤。”

“且謾。”宋慈揮一揮手,示意溫校尉退過一邊。“這齊恒山雖是目光短淺,卻饒有心計。他也知道不交出蘇繡圖他的雇主不肯輕易放過。他想出一個絕妙好計,輕易將蘇繡圖藏匿。”

管格言睜大了眼睛,豎直了耳朵,沒甚聽明白,急問:“這蘇繡圖十五尺長二尺寬,他如何能輕易藏匿?”

宋慈點了點頭,仲手將案桌的右首抽屜拉開,拿出那塊驚堂木,“蘇繡圖就在這裏麵。”他將驚堂木高高舉起。

眾人驚愕得麵麵相覷,隻不知宋慈葫蘆裏埋了什麼藥。

宋慈命一軍丁拿來一把屠夫用的殺豬刀,自己將刀刃插進驚堂木背麵的一道裂縫裏,然後用力一翹,驚堂木裂開了,原來空心的,一塊折疊的絲綢竟藏裏麵。

“齊恒山將蘇繡圖藏在空心的驚堂木裏,再蘸以水膠固牢了驚堂木,隨身攜帶,真是天衣無縫。他身為帳房,須臾不離開帳房用具,誰會疑心他那塊壓紙用的驚堂木裏藏著珍寶蘇繡圖。”

“那雇主自然也被瞞過,故爾和那行囊連屍身一並拋入富春江。屍身撈上當日,還正是鄒溫暢行校尉托付我將包袱裏的帳房用具送平安客店。我親手將這些東西輕易交還給了樓掌櫃,卻煎熬了兩天兩夜心思,才解出這個謎來。係鈴解鈴,原是一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真可謂踏破鐵鞋無豇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眾人這才巨雷震耳,大夢初醒,一個個仲長脖頸看著桌上那塊驚堂木。

宋慈展開蘇繡,用彩色蠶絲在絲綢上繡出來的《清明上河圖》巧奪天工,比水墨畫更好看、更逼真,可謂良辰美景,五彩繽紛,雲蒸霞蔚!座中一個個目瞪口呆,狂驚不己。

宋慈吩咐將蘇繡圖用雕花金盤盛放了,複蓋以黃綾聖旨。

宋慈乃命啟駕進宮。一頂八人抬大轎坐了宋慈,易常規、管格言跨上各自的雕鞍駿馬,禁軍牙騎護衛,鹵簿儀從齊整,兩隊鼓樂前麵引導,浩浩蕩蕩向麗人宮迤儷而來。一路花炮轟擊,鼓樂聲喧,街上百姓哪敢仰視,都紛紛躲路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