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兄妹重逢
現在，他隻能保佑凱伊和萊斯迪亞，能帶著席倫皇子順利歸來。
兩個孩子經過一片開闊地之後，進入小樹林，骷髏島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可怕，隻是一座平凡的島嶼，有著天然植物和野生動物，氣候溫暖，安靜，平和。
“如果在這裏可以得到平靜的生活，那麼一輩子就這樣過完，應該也不錯。”萊斯迪亞感歎道，凱伊無意義的應了一聲。
自從回到故鄉之後，悲傷的萊斯迪亞像是變成了陌生人，讓他不知該如何與她交流，他想幫助她，讓她恢複過去的樣子，卻無從下手。
他隱隱感覺到，回到過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或許，他們在一起的日子，已經接近尾聲，分開的時候就要到了。
這時，萊斯迪亞突然發出驚喜的叫聲，向某個方向衝過去，凱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不假思索的跟上去。
樹林的盡頭隱約能看見一座小屋，那是有人居住的證明。
兩人向小屋跑過去，在經過兩棵平行的小樹的時候，凱伊的腳下突然發出斷裂的聲音，聲音很小，但聽覺極佳的他還是聽到了。
一陣強風迎麵而來，迎著風他看見一支被削尖的樹枝筆直飛過來，他想躲開，卻已經來不及了，萊斯迪亞發出恐懼的尖叫，兩人條件反射的用手臂遮住臉，絕望的閉上眼睛。
黑暗中凱伊感到一束亮光，之後，一切歸為平靜，利刃並沒有刺中他。
他睜開眼睛，看見萊斯迪亞安然無恙的摔倒在自己身邊，而那根樹枝……？
他奇怪的環顧四周，驚訝的發現，樹枝完全斷成了兩截，就好象被劍劈開，落在離兩人不遠的地方。
兩人對看了一眼，滿是不解的神色，而這時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萊斯迪亞回過頭，看見一個滿頭白發的人，穿著極盡簡樸的舊衣，站在自己身後，一臉驚詫。
他的容貌變的太多，隻是幾年的離別，居然像是過了半世紀。
席倫皇子的頭發已經全白了，臉色憔悴，眼角布滿細細的皺紋，萊斯迪亞默默的看著他滄桑的容貌，眼眶裏漸漸滲滿淚水。
而席倫像是不相信自己所見到的一般，注視著自己的妹妹，過了很久，直到萊斯迪亞呼喚他的名字，才像驚醒一般的，渾身一震。
他小心的邁開一步，慢慢向她走來，好象走的太快，妹妹就會消失似的。
走到她麵前的時候，他試探一般的，伸出手，撫摩她的臉頰，然後微笑起來。
“……我……無數次……夢見……你……回……來了，每次……醒過來……的……時候都……悲傷……悲傷……”也許是長久沒有和人交流，他的語言都已經不太流暢，“還好……這次……終於不是……做夢……”
“我也好怕自己是在做夢……”萊斯迪亞微笑，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下來。
席倫溫和的一笑，輕輕抹去她清澈的淚水。
多年的離別，今日重逢，兄妹間彼此的親情卻從來沒有變過，就好象兩人，從未分開。
誰都沒有想到解救席倫皇子的行動竟然是那麼順利，在回程的路上，羅威爾巧妙的避開旋渦，船果然順利的離開了骷髏島海域。
“在骷髏島上，我靠抓捕野獸和收集野果為生，愛蕾莎發了善心，其實他完全可以殺死我的。”
“她為什麼沒有下手？這不符合她的脾氣。” 萊斯迪亞迫切希望他恢複正常人的語言能力，強迫他不停的說話。
“那是靠老天救了我一命，你逃走之後我就被抓起來，奇怪的是從那天開始，整個西峽群島就遇上有曆史記錄以來最大的暴雨季節，愛蕾莎深信天意，害怕殺死我的話會招來天災，因此隻能將我流放，永遠不能出現在她的麵前。”
“她想的可真美。”
“不過，流放的生活雖然辛苦，卻不需要應付宮廷裏的各種小人，每天都過著一樣的生活，我都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席倫搖頭歎息。
“這麼多年都沒有人上過骷髏島，不知應該說是不幸還是好運。”她感歎道。
“你不要忘記西峽人都是非常講究迷信的，對各種傳說都深信不疑，”席倫說著微笑起來，“不過，如果路過的旅行者視我為妖魔而殺死我，我們就一輩子也見不到麵了。”
“不要烏鴉嘴！”萊斯迪亞賭氣的捶他一拳，“你為什麼不說，旅行者也可能會解救你？”
“除了你，我不接受任何人的解救，”席倫說著搖了搖頭，“就算逃出骷髏島，過上新生活，一個人又有什麼意義呢？”
“如果我不上這個島，你就一輩子在這裏過著原始人的生活，自我流放是嗎？”
“已經不會再發生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現在，我們應該考慮之後應該做些什麼。”
“我想成立反抗軍，推翻愛蕾莎的統治，我已經觀察過西峽群島目前的形勢，它的繁榮和安寧已經是一個假象，你也知道愛蕾莎的天性是多麼殘暴，她的統治已經使民心渙散，要集合民眾趨趕她，並不是一件難事。”提到自己的想法，萊斯迪亞露出認真的表情，就像一個真正的君主。
“你所做的一切決定我都會讚成，就和以前一樣，我會永遠幫助你的。”
萊斯迪亞換上孩子氣的表情，斜斜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哥哥：“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受不了你毫無主見，全盤接受我的作為的脾氣。”
席倫皺起眉：“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真的那麼受不了我，那我還是回骷髏島去算了。”
“不準！我以未來西峽群島女王的身份命令你！”
科林在船頭遠遠看著他們，滿臉的羨慕。
“要是我也有兄弟姐妹就好了。”
“別太顧著看別人，把自己的工作忘記了，我們要盡快把他們送回橙島，然後繼續追蹤胡利薩。”
“遵命，船長大人~”高大的水手無精打采的應了，卻發現凱伊正一個人靠在船沿上發呆，以前隻要提到胡利薩，他總會焦急發怒，今天怎麼毫無反應？
“喂，你怎麼了？”他用胳膊捅捅，凱伊如大夢初醒般的回過神來。
“我……我沒事，沒什麼。”他敷衍著回答，然後又沉浸入回想中。
無論如何，他都不明白在骷髏島上的那根樹枝到底是怎麼回事，它是席倫為抓捕野獸而設的陷阱，並且席倫是在他們身後出現，絕不可能出手相救。並且看他的言行，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差點死掉。
那麼，究竟是怎麼回事？到底是誰攔下了凶器？
他越想越糊塗，煩惱的抓著自己的頭發。
一直觀察著他的科林幾次欲言又止，最後看見他如此自虐，終於下定決心要去問個清楚，可這時羅威爾卻伸手攔住他。
“到港口了，去做靠岸準備。”
科林憤憤的瞪他一眼，無奈的去收帆；而凱伊也放棄了思考，暫時用工作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一直與哥哥說話的萊斯迪亞見科林和凱伊都離開了，立刻跑到羅威爾身邊，深深一鞠躬。
“長久以來，謝謝你的照顧。”
“我們不過互相利用，互相幫助，沒什麼好謝的。”羅威爾淡淡道。
“是，我們隻是互相利用，”萊斯迪亞說著扮了個鬼臉，隨即換上嚴肅的表情，“按照約定，我要告訴你胡利薩的行蹤。”
聽到胡利薩，羅威爾的眼睛立刻亮起來。
“繼續說。”
“準確的說，這不算他的行蹤，而是關於我發現的，凱伊的一些事。”
“什麼事？”對這個人，羅威爾同樣有興趣。
“我的睡眠很淺，容易驚醒，睡不著的時候我習慣在船艙和甲板上走走。過去好幾次，晚上經過凱伊的房間，我總是聽見他在說夢話。”
“什麼內容？”
“聽不太清楚，但是他說的話，似乎總是重複那麼幾句，我知道你一直在懷疑他的背景，也許這些話暗示了什麼秘密。”
“或許……”
“而且……在骷髏島上的時候，我們曾經遇到危險，凱伊踩到了利器彈出的機關，那時我看見，”萊斯迪亞說著放低聲音，“看見他胸口的吊墜發出藍色的光，然後，利器就被一分為二。”
“你真的看見了？”羅威爾驚訝道，凱伊胸前的吊墜他也記得，據說是維維安留給他的。
“真的，不過他自己好象沒有注意，那時因為很害怕而捂住了眼睛。”
羅威爾沉吟半晌，點點頭：“我知道了，真的非常感謝你。”
“我沒有什麼能做的，一直在受你的幫助，何必感謝，”萊斯迪亞說著擺了擺手，“現在，我正式申請脫離羅威爾海盜團，祝你們一路平安，每個人都能達到自己旅行的目的。”
“我們一定會努力的，也祝你早日奪回自己的王位。”
“等你們下次再來西峽群島時，我就是真正的女王了。”萊斯迪亞信心滿滿。
“希望如此。”羅威爾說著笑了笑，揮手向她告別。
萊斯迪亞扶著席倫，慢慢走下舷梯，沒有任何的歡迎，就連一個等待他們的人都沒有。兩個人互相攙扶，寂寞的身影投射在路燈下，漸漸消失在遠方，海盜團剩下的成員遠遠看著他們，各自抱著不同的感情。
而最傷心的，要屬小人魚法蓮，聽說了萊斯迪亞離去的消息，一個人躲進船艙裏哭，怎樣也不肯出來見萊斯迪亞最後一麵。
因為全世界的人魚族都已經記住了羅威爾的船隻，知道自己的公主落在他們手裏，因此法蓮不能離開這艘船，否則人魚在看見船的時候見不到小公主，會變的恐懼，發怒，那是十分危險的。
所以，如母親一般撫養法蓮長大的萊斯迪亞，為了同伴的安全，隻能拋棄小家夥。
看著過去的同伴徹底離開，羅威爾默默的起程，科林立刻心領神會的揚起巨帆，在茫茫的夜色中，海盜船安靜離開西峽群島，隻剩下四人的海盜團，在一片沉寂的氣氛中，繼續他們的旅途。
凱伊按了按額角，自從離開骷髏島之後，他就覺得身體疲憊，腦袋莫名其妙的發疼，好象做了非常勞累的事，但是他卻全無印象，對自己的虛弱感到疑惑。
無奈向羅威爾請假，他離開甲板，進船艙去休息，羅威爾望著疲倦的背影，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現在我相信你的直覺了。”科林走到他的身邊。
“如果直覺能告訴我所有的真相，我會更高興。”
“你為什麼不直接問他？”
“他應該什麼都不知道，這是一個簡單的推理，如果他知道胡利薩為什麼綁架維維安，他又怎麼會漫無目的的來找我？”
“或許他需要力量？”
“即使麵前飛來利器他也能安然無恙，你認為他還需要力量？”
科林歎了口氣：“雖然我始終是站在你這一邊的，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最後變的和胡利薩一樣的偏執。”
“我明白，我並不偏執，隻是好奇，”羅威爾說著，直直的望著他，黑色的眼睛如潭水一般深不可測。
“完全隻是好奇。”他重複了一遍。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科林歎息，“如果你需要幫助，我認為催眠是一個不錯的辦法，有很多人的記憶因為各種原因而被封閉，催眠術能令他們重新回想起來，或許凱伊並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是忘記了。”
羅威爾想起萊斯迪亞說過的事，凱伊的夢話。
“這聽起來不錯，你能找到優秀的催眠師嗎？我知道拙劣的催眠術會傷害被施法者的身體，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我真希望你是故意裝糊塗，難道你忘記了那個人嗎？珊瑚。”科林再次歎息。
羅威爾的眼神立刻變的很奇怪：“你是說你的舊情人，珊瑚小姐？”
“誰是舊情人？！”科林捶了他一拳，臉上的表情卻變的苦澀。
“你們自從血色鑽石事件之後就沒有再見過麵，貿然拜訪會不會令她困惑？”
“如果你帶一些寶石做見麵禮，我想她應該不會有意見。”
“說的也是……那麼，我們就把目的地改成南海的蜜紅之島吧。”羅威爾說著，調轉了方向。
“隻是，如果去找珊瑚，我們和胡利薩的距離就變的更遠了。”科林提醒道。
“那沒關係，我現在發現我們一直以來的計劃似乎不甚合理，盲目追逐他並沒有多大意義，他所綁架的人質的弟弟就在我們手裏，為什麼我們不從他著手？”
“說的也是，”科林說著，向船艙看了一眼，“希望這次的旅行，能夠對我們有所幫助。”
維維安美麗的臉近在咫尺，帶著溫柔而寵溺的微笑，像是能把一切悲傷和怒火包容，她低下頭，雙手伸向頸後，摘下胸前的吊墜，握在手裏。
指間垂下長長的銀鏈，左右晃動，那是一件精致的裝飾品，菱形的外表，通體透明，閃爍著幽藍的光芒。
幽藍的吊墜左右搖擺，視線裏伸出一隻白嫩的小手，一下一下的去抓，吊墜卻如頑皮的孩子，每次都擦著手指晃過。
小手停止動作，像是在尋找合適的時機，最後突然張開五指，把美麗的藍色緊緊握入掌中。
而就在這時，吊墜突然像燃燒一般，發出滾燙的火焰，小手瞬間被火舌吞噬，耀眼的紅色中，維維安的笑容變的越來越豔麗，越來越猙獰……
“！”
凱伊從夢中驚醒，滿頭冷汗，他急促的喘著氣，把右手舉到眼前。
他的手安然無恙，毫無傷痕，而夢中那種強烈到深入骨髓的劇痛卻依然鮮明的留在腦海裏，他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做這樣的夢。
自從離開西峽群島之後，他就被疲倦與噩夢糾纏，夢的內容不盡相同，卻非常相似：維維安把自己的吊墜摘下來，放到尚是嬰兒的凱伊手裏，吊墜立刻燃燒，將他吞噬……最後，夢境總是以凱伊被虛擬的疼痛驚醒而結束。
可愛的法蓮從他身邊的小床裏抬起頭來，發出細細的鼻音，擔心的望著他，因為不放心她獨自睡覺，凱伊把她接到了自己的房間。
看見小人魚充滿憂愁的小臉，少年感到一陣寬慰，他摸了摸小人魚的腦袋，微微笑起來。
胸前感到一陣冰冷，他低下頭去，掏出那個噩夢的主角，將菱形的藍色吊墜被握在手裏，吊墜發出幽幽的寒光，手心傳來一絲絲的涼意。
他還記得，這件裝飾曾經屬於姐姐維維安，是自己小時侯頑皮，硬是把它奪了過來，當作姐姐保佑自己的信物，一直帶在身邊。
可是，這個一直被他視為吉祥物的裝飾，它溫馨甜蜜的來曆，為什麼在夢境中被如此扭曲，變的如此可怕？
強烈的害怕和不解，與由此帶來的精神壓力，令凱伊變的十分憔悴，明顯瘦下去的臉，就連粗心的科林都能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