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登上主教寶座的捷徑意想不到已經打通,真有目眩神移之感。弗利賴神甫驚異於瑪娣兒特的幹練,一時之間竟失了方寸;拉穆爾小姐看他幾乎要跪倒在自己麵前,勃勃野心使他激動得索索發抖。

“一切都明朗了,”她想,“菲華格夫人的女友在這兒,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雖然懷著不免非常痛苦的妒意,瑪娣兒特還是鼓起勇氣,說於連是元帥夫人的密友,幾乎天天在元帥夫人府見到那位大主教。

“日後從本省德望俱隆的居民中,用抽簽的辦法抽過四五次,確定一張有三十六位陪審官的名單,”代理主教眼裏閃著野心的光芒,一字一頓地說,“要是在這張名單上,數不出八九位朋友,而且是其中最有頭腦的主兒,就算我不走運。敝人差不多總能包攬半數以上的票,多於比判罪所需的票。你看,小姐,我輕而易舉,就可以使案子免訴……”

神甫突然住口,好像被自己的話驚住似的:向不可與言的人說了不可與言的事。

不過,他也使出殺手鐧,叫瑪娣兒特發怵。代理主教告訴她,於連這樁奇情軼事,最使貝藏鬆人驚奇和感興趣的,是他能激起瑞那夫人的癡情,而且彼此長期熱戀不休。弗利賴神甫不難覺察,他講的情況引得對方心煩意亂。

“我算翻了本了!”他想,“這極有主見的小娘子,有辦法對付了,我剛才還擔心不能奏效呢。”在他眼裏,貴族千金目空一切、不易擺布的神氣,更增進了這位絕代美人的魅力,而這位小姐對自己還取一種近乎哀求的態度。這下完全恢複了鎮靜,不惜拿匕首在她心裏絞。

他像閑閑說起似的:“總之,如果聽到於連是出於嫉妒才向從前熱戀的女人連開兩槍,我不會感到驚奇。瑞那夫人並非沒有姿色,最近還頻頻去第戎見一個叫馬基諾的神甫,一個不講道德的詹森派教士,而所有詹森派教士都是一路貨色。”

發現這個漂亮姑娘的弱點之後,弗利賴神甫就稱心如意地加以折磨。

“索雷爾先生何以選擇教堂這個地點呢?”代理主教目光灼灼,盯著瑪娣兒特,“還不是因為他的情敵這時正好在教堂裏做彌撒!大家都認為,你保護的那個幸運兒,為人絕頂聰明,做事尤其謹慎。瑞那家的花園,他是熟門熟路的。躲藏在花園裏,不是更簡單嗎?在那兒,把他忌恨的女人打死,幾乎可以肯定是不會被人看到或抓住,甚至不會引起懷疑的。”

這個說法,乍聽起來很有道理,把瑪娣兒特氣炸了。這顆高傲的、知所謹慎的心——這種生硬的謹慎,上流社會認為可以忠實反映一個人的心理——無法即刻體會到棄絕謹慎的快意;而這種快意,對於連這樣火熱的靈魂,感覺上隻會更覺強烈。瑪娣兒特生活的巴黎上流社會圈裏,熱情很少會不顧及謹慎;從窗口跳下去的,都是住在六樓上的窮人。

談話到最後,弗利賴神甫確信,已把對方玩弄於股掌之上。他讓瑪娣兒特明白(顯然是說大話):向於連提起公訴的檢察院,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加以擺布。

三十六位陪審官一經抽簽決定,他擬親自出馬,至少向其中的三十位麵授機宜。

瑪娣兒特倘不是那麼俏麗動人,說不定要到第五六次見麵,弗利賴神甫才肯講得如此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