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兩行字,弗利賴神甫真高興得靈魂出竅。覺得救出於連,當無疑義。

抽簽決定三十六名陪審官的前夕,他對瑪娣兒特說:“組成人數眾多的陪審團,是雅各賓法令規定的,其目的純為剝奪貴族的權勢。要是沒有這項法令,判決書就包在我身上了。N本堂神甫的獲釋,就是我斡旋的結果。”

第二天,看到抽簽決定的名單,弗利賴神甫不覺一喜:屬於貝藏鬆聖公會的有五位,非貝藏鬆人士中有瓦勒諾、穆瓦羅、肖仁等三人。他對瑪娣兒特說:“首先,這八位陪審官由我負責。前麵五人是撥一撥動一動的機器人。瓦勒諾是我的耳目,穆瓦羅之有今日全靠我,肖仁是個事事害怕的蠢貨。”

報紙把陪審官的名字傳遍全省。瑞那夫人不顧丈夫莫名的驚恐,表示要親臨貝藏鬆。瑞那先生隻得到她這一許諾:到省城之後決不離開病榻,免得發生出庭作證之類的不愉快事兒。

“我的處境,你有所不知,”維璃葉前市長對夫人說,“我現在成了他們所說的‘轉向’自由黨的人了。毫無問題,瓦勒諾那壞蛋串通弗利賴,很容易借手檢察官和審判官,作出使我難堪的裁決。”

瑞那夫人毫不留難,便向丈夫的命令做了讓步。她自忖:“如果我出現在審判庭,就會給人一種印象,好像我是去伸冤報仇的。”

雖則對丈夫和懺悔師做了謹慎將事的承諾,瑞那夫人一到貝藏鬆,就給三十六位陪審官,每人寫去一封親筆信:先生,審判之日,恕我缺席,因為我出庭,可能會不利於索雷爾先生一案。在這世界上,我唯一的殷盼,就是他能得救。請相信,一個無辜者因我而走上死路,這可怕的想法就會危害我的餘生,縮短我的壽命。你們怎麼能判他死刑呢,我不是還活著嗎?

不,可以肯定,社會無權剝奪一個人,尤其像於連·索雷爾這樣一個人的生命。在維璃葉,人人知道他有時神情恍惚。這可憐的年輕人,有不少勁敵;但是,即使是他的勁敵,(知有多少?)也不懷疑他冠絕時輩的才華和淵深精湛的學識。先生,你們要審判的,不是一個等閑之輩。近一年半的相處,我們知道他是一個虔誠、懂事、勤勉的人。但一年總有兩三次,他會發憂鬱症,神思迷離。維璃葉全城的人,我們消夏地葦兒溪的近鄰,我們全家,以及專區區長本人,都可以證明他的虔誠堪為表率。整部《聖經》,他都能背得;一個不信教的人,會長年累月鑽研這部聖書嗎?現囑稚子專程呈送此信,他們還不失赤子之心。閣下不妨屈尊垂詢,他們當可麵達詳情;有必要知道的關於這可憐小夥子的底細,會使你明白判他死刑是橫暴無理的。果然如此,就談不上為我報仇,適足以送我性命了。

他的仇敵怎能回避這一事實?我的傷,不過是他一時神經錯亂的結果,我孩子早已發現他們的家庭教師有這毛病;況且我傷勢並不怎麼危險,調養了不到兩個月,已能驅車從維璃葉趕到貝藏鬆。要是得知你,先生,把一個罪不足死的人從蠻不講理的法律開脫出來,還有絲毫遊移,那我就將離開僅因遵守丈夫命令而羈留的病榻,跑來跪在你麵前向你求情。先生,敬請宣明:預謀殺人屬不實之詞。這樣,閣下就不會因無辜者血濺刑台而受到良心責備。諸希亮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