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讀書的時光 9.不散的筵席(2 / 2)

一個姑娘走進咖啡館,坐在臨窗的一張桌子旁。她非常漂亮,臉蛋鮮嫩,她的頭發黑得像烏鴉的翅膀,剪成銳角斜掠在兩頰。

我瞧著她,她使我心神不寧,十分激動,我打算把她寫入故事中,但她卻坐在門口注視著街道,我知道她是在等人,於是我繼續寫作。

我又要了一杯聖·詹姆士甜酒,當我抬起頭來,或者當我用鉛筆刀削鉛筆,卷曲的削屑落入茶托,我便注視著她。

我見到你了,美人,現在你屬於我,不論你在等候誰,而且即使我再也見不到你,你屬於我,整個巴黎屬於我,我屬於這個筆記本和這支鉛筆。

我繼續寫作,進人故事,神迷其中。我頭也不抬,既不知道什麼時間,也不知道我身在何方,也不再要更多的聖·詹姆士甜酒。我已厭倦了聖·詹姆士甜酒,不再想到它。故事寫完了,我非常疲倦。我讀著最後一章,然後抬起頭來尋找那個姑娘,她已經走了,我希望她是同一位英俊的男子漢走的,但我感到一陣惆悵。

我把故事合在筆記本裏,放進內衣口袋,向侍者要了一盤牡蠣和半瓶白幹酒。在寫完一個故事後我總是感到空虛,好像我在求愛。既憂愁又幸福,我相信這是一個很好的故事,雖然在明天讀完它以前我不知道它是否真正好。

我吃著海味濃烈的牡蠣,它那淡淡的金屬味被冰涼的白酒衝洗掉了,隻留下海味和多液汁的肌肉,我吮吸著每個貝殼裏的涼汁,用酒的烈味衝洗著它。我失去了空虛的感覺,開始感到幸福。我籌劃著……

巴黎惡劣的天氣現在已經來臨,我想與妻子一起短暫離開巴黎到外地去。那裏不是下雨而是下雪,雪花穿過鬆林,鋪滿道路的高高的山坡,每當夜晚信步回家,我們可以聽到它的吱吱聲。在勒薩旺山下有一家租金便宜的農舍,在那裏我們可以一起讀書,夜間一塊躺在溫暖的床上,打開窗戶眺望明亮的星星。這就是我們能去的地方。坐三等車旅行並不昂貴。房租比巴黎貴不了多少。

我想退掉旅館中那間進行寫作的房子,在雷蒙紅衣主教大街74號隻要付極少的一點房租。我為多倫多寫了一些新聞報道,所得的稿酬已經來了。我可以在任何地方,在任何情況下寫這些東西,我們有錢去旅行。

離開巴黎就可以寫巴黎,正如我在巴黎可以寫密執安。不過,我不知道現在寫是否為時太早,因為我對巴黎還不大熟悉。但最後還是寫出來了。如果我的妻子想到外地去,那麼,無論如何我們得走。

我吃完牡蠣,飲完酒,在咖啡館付清了賬,便冒雨走捷徑上聖·日內維弗山,回到山頂的住室。

“我認為它妙極了”,我的妻子說道。她有一副美麗的模特兒麵孔,她的眼睛和微笑照亮了我即將作出的決斷,如同一份厚禮。“我們什麼時候離開?”

“你想什麼時候離開,就什麼時候離開。”

“嗬,我想馬上走,你不知道嗎?”

“我們回來時天氣可能晴了,晴朗而寒冷,那多麼好。”

“我相信它會這樣,”她說道,“你不是也正在想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