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塵淵浮世7(1 / 1)

王闕離開宅子時,捧著王策一張憤怒中帶著委屈的麵孔,低聲安慰道:“先生博學多智,你留在先生處必然是所獲甚多,何樂而不為?這……阿策,你這樣看著本宮,本宮於心不忍,阿策,你是要哭了嗎?”

王策咬著牙,隻覺得如芒在背,因著卓聞裹著毯子站在身後,滿臉看熱鬧的嬉皮笑臉,他勉強朝著王闕一拱手:“兄長無需擔心,幾日後便可再見。”

卓聞體弱,偏說因為上次王策撕了她的衣裳,叫她著了風寒,以至於今日還沒好利索,反倒勾起了舊疾,隻得整日纏綿病榻,王闕因二弟魯莽做錯了事,便先回宮安頓,後邀卓聞入宮休養,聊表歉意。

纏綿病榻?王策卻怎麼覺得她除了臉色有些白,整個人倒是活蹦亂跳得像一隻著了魔瘋的猴子?

這小個子,死精死精的,撒謊如吃飯喝水,從不臉紅,臉皮厚得叫陳年樹皮都望而生愧。

王闕左右躊躇,望著強作鎮定的二弟,終是狠下心來,長歎一聲,不敢做留戀之態,快步離去,王策麵無表情地巴巴望了許久,直到大哥不見蹤影,一轉身,身後竟空無一人,不見卓聞的身影。

他怔在原地,四處環視,猶豫片刻,朝著院中走去。

卓聞的宅子大得摸不著邊兒,卻很是空蕩,沒人指引他隻能胡亂走著,繞來繞去,竟又繞回了那魚池處,兩位身量纖纖的紅衣姑娘親密地倚在一處,兩對赤.裸的玉足浸在池中,調皮地撲騰著,濺起的水花砸落在肥碩的荷葉上,聽見腳步聲,她們齊齊回過頭來,兩個姑娘長得一模一樣,隻是左邊的那個鼻尖帶痣,神色冷漠,王策暗暗心驚,脫口而出:“白露,穀雨?”他分明記得,那日跟在卓聞後麵的是兩個白胡老頭。

臉上帶笑的那個一副吃驚的模樣:“咦?你能分清我們?你怎麼曉得我是穀雨?”

王策:“……你自己說的。”他又望向一旁鼻尖帶痣的白露,“你們到底是男子還是女子?還是……你們還有兩位一模一樣的爺爺?”

白露冷冷瞪著他:“什麼爺爺?果然男人嘴巴裏一向是吐不出什麼好話的。”

王策隻覺得她敵意甚深,不過這副直言直語的模樣倒要比卓聞那拐彎抹角的譏諷要順心得多,他不去計較,扭頭便要走了,穀雨卻跳了起來,幾步邁到他身後,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朝著魚池邊拖:“好公子,莫生氣,我告訴你便是了,那兩個老頭便是我們,平日裏先生要我們變作那副模樣,為得是不引人注目……哎,你別掙,這宅子裏沒有好玩的去處,可池子裏的魚卻好看的緊咧,你來瞧一瞧。”

王策的關注點還在“為什麼你們兩個能在老頭和姑娘之間變來變去”的時候,穀雨便已經將他拖到了池子旁,碩大的池中水波粼粼,清可見底,幾尾肥碩的紅鯉一副快要熱暈了的死相,半天也不搖一下身子,翻著無神的大眼,著實瞧不出哪裏好看。

果然這裏的人,腦子都有些不正常。

他無視穀雨那軟綿綿的嘮叨,打算找個沒人的地方睡上幾天,睜開眼就到了回宮的日子,全然不必受卓聞的窩囊氣,卻不想那池周是白玉壘砌的,淋了水後極滑,王策腳下一扭,下一個工夫已經在池子裏撲騰了。

炎炎夏日,池水卻極涼,且摻著荷葉的清香,王策倉促中嗆了口水,猛然睜開眼,驚了一尾肥魚,那魚惶然地擺著身子,在他眼前劃出一條橫紋,本無神的大眼卻似忽然生了靈智,清如明鏡,仿佛能映出他的今生前世。

他不知為何便失了力氣,任由自己向池底沉去,隱約還能聽見白露與穀雨的話。

穀雨:“姐,我不會鳧水,你……你會對不對?你去救他呀!”

白露十分冷淡:“不救。”

穀雨急得聲音都帶了哭腔:“可是、可是那池中的水……”

白露便有些不耐煩:“被先生施了法?那又怎樣,左右死不了人。”

穀雨哎呀一聲:“不是!我們剛剛用它泡腳了呀!”

王策在水中麵無表情地翻了個白眼,徹底暈過去了,待醒來的時候,卻不是在池中,也不在那宅子裏,卻是在一處極為貧瘠土地,一眼望去,竟不見盡頭,隻四處零散生著些色澤烏黑且形狀怪異的植物,說不出的詭異。

他靜靜地站在這片地上,腳下的泥土已然幹裂,條條紋路,驚心觸目,無需去走去踩,他都曉得走在這上麵,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天空湛藍,萬裏無雲,遠處一隻耀眼的金翅大鵬引頸長嘯,漸漸飛近,雙翅堪比太陽的金光,熠熠生輝,這大鳥分外愛惜自己的羽毛,落地後便擰著腦袋一根根梳理著,一個幹巴巴的老者從大鵬的身上跳了下來,身上的白衫子微微泛黃,背上背著一個小小的簍子,負手在地中走了一會,拽了幾株怪植物,還放在嘴中品一品,王策望著他,忽然開口輕聲道:“炎帝,早。”

他與老者距離僅一尺之遙,那老者卻沒聽見,徑自走著,卻是他身後走來一人,身形修長挺拔,灰白的衫子,肩上垂著一把青絲,隻因頭上戴著一隻巨大的鬥笠,看不清麵容。

那人開口,聲音低沉,有些微微沙啞:“炎帝,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