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並非沒有想過,她向來是個小心眼的人,旁人若朝她吐一口唾沫,她定要將那人綁了沉進池子裏,叫他嗆上滿肚子的水,更別說有人竟將一支毒箭刺進了她的心口,叫她受盡了日夜輾轉的苦。
可她是真的不知那人到底是誰。
夢裏也曾千千萬萬次出現過那男人的模樣,她抬起頭來,看著靖國高高的城牆,男人站在城牆上,站在寧王的身前,他暗藍的長衣被狂風卷得幾乎破碎,麵上一隻黑巾遮了大半臉,隻露出一雙滿是仇恨與快意的眼。
他遠遠望著她,將手中的弓拉滿,蓄足了力量,遂弓弦一鬆,玄天劃破帶血的腥風,劃破風中的飛沙走石,直朝著她飛來。
她躲不得,她若是躲了,身後冰涼屍體中的魂魄便會被這一箭擊散,那一箭穿心而過,附著在箭上的是連上古神祗也奈何不了的奇毒,她痛得伏下身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隻死死攢著身後那屍體的銀甲,鋒利的邊角將她的手指割出了傷口。
可惜他已經死了,無知無感,麵上帶著笑。
此後她便被關在了死門的獄中,數不清的日夜,她過得渾渾噩噩,偶有清醒的時候,那麵戴黑巾的男人便溫柔地蹲在她的麵前,聲音十分動聽,蠱惑人心。
男人道:“你是神又能如何?我們這等凡人,熬不住疼痛苦難大可一死解脫,可神呢?便是想死,也是要費些工夫的。”
他道:“你叫他空付一腔情意,將他利用後便隨手棄了,毫不留情,卻不想如今你也有了軟肋。”
“有了軟肋,是神又如何?你怕嗎?”
那時她許是真的怕極了,竟連話也說不出,男人的聲音如跗骨之蛆一般,令她至今想起,都忍不住瑟瑟發抖。
她的軟肋,被他摸得一清二楚,她卻對他一無所知,他姓甚名誰,長臉還是薄唇,她統統不知。
想著這些情景,她已然抖了起來,自己也未曾發覺,青陽默默望著她,又一把將她攬進懷中,勒得很緊。
他道:“這次的公事很是棘手,我會在塵淵上留得久些。”
白澤也悶聲悶氣地道:“小崽子,你若是再瞧誰不順眼便同老子講,塵淵上的家夥雖難吃,但吞個把個下肚卻也是不礙事的。”
青陽因公事暫離後,白澤卻在這宮裏的院中安家了,尋常人看不見他碩大的身軀,他便借著遛彎的由頭四處遊蕩,嫌棄這個嫌棄那個,見了白露與穀雨張口便諷:“這兩個小狐崽兒倒是個有趣的,隻不過那皮毛與老子比起來,還差了很多!”
眼前的是上古神獸,兩隻還沒得道的狐狸崽兒默默流淚,不敢吭聲,委屈憋在心裏,直往卓聞的身後躲。
白澤通曉萬事,無所不知,但打記事以來,卓聞便從未在白澤的嘴巴裏聽見過一句好言語,卓聞思來想去,自己之所以髒話罵得極為順溜,也都是從白澤那處學來的。